獲獎理由

吃米線

國慶后從北京拍完戲回昆明的第二天中午，王硯輝決定去吃一家生意紅火的過橋米線,。他穿過排隊的人群擠到店門口,，抱著雙臂專心往里望，前面的兩位女士回了兩次頭看他,，竊竊私語猜這人是不是王硯輝,，他好像也沒注意到。挨了幾分鐘,，他大步跨了進去找老板,，老板是他的老朋友。

“現(xiàn)在北京的一些導(dǎo)演來跟我談劇本,，我都說,，來這吃米線吧?！蔽覀円言诖髲d的一張小桌旁坐下,，湯頭濃稠，顏色淡黃,，很好,。打扮得像日本廚師的老板飄過來詢問味道如何，并對我補充了一句：“我可以告訴你很多他的隱私,?！北煌醭庉x轟走。

回到家鄉(xiāng),，王硯輝松弛了,。合作過《無名之輩》（2018）的導(dǎo)演饒曉志形容他是“典型的西南男人的樣子”，灑脫又細膩,。這天昆明氣溫22度,，他早上被窗外的鳥叫醒，中午開車出小區(qū),，一路跟同行的人講沿途風景,，開玩笑說這是“自己的地盤”,。

“在北京可能無意識地被裹挾?！钡?0歲,，王硯輝發(fā)現(xiàn)北京只適合年輕人，免不了“相互攀比,，相互怕被遺忘”,。他的生活都在昆明，每天喝茶,、發(fā)呆,、假裝翻兩頁書，和身上雕龍畫鳳的老友喝幾口苞谷酒,，炒個豬頭肉,。他欣賞家鄉(xiāng)一位一輩子沒工作的朋友，每天打打小麻將,，掙個一二十塊的菜錢,，做個白菜湯和炒菜，“太有煙火氣了,?！彼F(xiàn)在也最想演內(nèi)斂的普通人,，“就像關(guān)漢卿說的銅豌豆,。”

正吃著,，鄰桌一位小伙子走過來,，手搭王硯輝肩上，“咯能挨你合張影,？”他愣了一下,，“我米線還沒吃完呢嘛?！眹W嘩扒完米線,，又聊過幾個話題，他放下一句：“你吃著,，我過去照個相,。”接著主動到鄰桌拍拍剛才那位小伙子,，“走嘛,，去外面?！?/p>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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熊老三

王硯輝想,，對方應(yīng)該是看了《小歡喜》知道他的,。他最近一個為大眾熟知的角色是這部劇里的季區(qū)長。季區(qū)長不難演,，王硯輝也是當過官的,，一直到2017年，他都是云南省話劇院的副院長,，副處級,，但主動辭了。故此,，他把季區(qū)長競選常委失敗的反應(yīng)詮釋得很坦蕩,。“我不想按傳統(tǒng)電視套路的演法演那些猥瑣的東西,?！彼f自己現(xiàn)在是用人生經(jīng)驗在演戲。

王硯輝臉圓眼圓,，中年后體形寬胖,，貌似憨厚，也可解讀為藏著蔫壞,。云南省話劇院的老友施寧介紹,，王硯輝在這幫兄弟里長得亦正亦邪，意味著戲路寬,。在影視作品中和話劇舞臺上,，他演過正義黨員、反社會兇手,、江湖騙子,、黑社會大哥、邋遢的毒梟,、憨厚的警察,，他覺得自己表演上還有“很寬的容度”。采訪前一晚,，他和大學老師喝酒,，老師說：王硯輝你記不記得，當時我說過,，這個班上我就看中你,。

也是個老套的故事：高中同學幫他報了名，一起考云南藝術(shù)學院,，當天公交車壞在了上坡路上,，他反而來了氣性，問人,，換車,，必須要去,。折騰到市郊考場，號早過了,，他不知哪來的勇氣,，霸面過了初試。到復(fù)試,，演小品,，他演了一出考試作弊；考形體,，學著電影《少林寺》啪啪啪亂打一通,；考上了。進校后的前倆月,，老被罵“傻,，根本演不了戲”，老師常用末位淘汰威脅他,?！拔耶敃r真是說，不上了,?？蓿е蛔涌??！蓖瑢W好歹勸住。

后來同學給他起外號“王演員”,，因為他太愛琢磨,。1989年畢業(yè)進省話，他在舞臺上逐漸學會了控制表演節(jié)奏,，不愿重復(fù)別人的表演，“怎么也要整點不一樣的,?！?/p>

上世紀90年代初，他要演一個摩梭人,，大腦空白,。但車到當?shù)兀吹揭晃荒λ鬂h子昂然立著,，一腳穩(wěn)穩(wěn)踩在椅子上,，氣宇軒昂，從此發(fā)現(xiàn)表演要有支點,?！澳阏娴木涂梢赃@樣,，有了點就能以點帶面嘛，隨便發(fā)揮了,?！?/p>

一晃到2007年，青年導(dǎo)演曹保平到云南拍《光榮的憤怒》,，原定演熊老三的人走了——在熊家四村霸里,，熊老三是家族中掌握話語權(quán)、游走于地方權(quán)貴之間的陰狠官僚——劇組來省話選人,，之前曹保平已經(jīng)在北京看過一批,，都不滿意，和王硯輝約了隔天早上8點半,。

王硯輝很慌,，還沒有劇組來云南選過主角。他對曹保平說,，行,，他試試，不行就別用,?？嗨贾涟胍梗矝]想出什么,。瞇了倆小時,，開車到一個紅燈，車停下,，他明白了,。“熊老三為了親情什么都不是錯,?！?/p>

他告訴了我他自己虛構(gòu)的場景：“父親臨終，幾個兒子站著,。父親說,，‘你們都出去，老三,，你坐下,。兄弟幾個都是混蛋，你是有腦子的,，任何時候都要保護好哥哥弟弟,！’”王硯輝試戲只演了半場，曹保平就催著簽合同?！八敃r很驚訝說,，怎么會如此輕易地定下一個邊疆演員？”曹保平回憶,，“好是一個整體的調(diào)性,，對人物的觸覺、氣息,，都比較準確,。”

《光榮的憤怒》拍的是基層政治斗爭,，演員吳剛飾演的葉光榮假傳圣旨,，帶領(lǐng)一群有志村民誓要掀翻黑惡勢力，一路攻到熊老三家,，才知已被出賣,，熊老三一腳踩住葉光榮的手。曹保平吩咐,，要給王硯輝一個反應(yīng)鏡頭,，從他的反應(yīng)里看到吳剛的絕望。王問怎么演,？曹回不知道,。王說，你等會兒,。他點上煙,，圍著熊老三的房子一圈圈地轉(zhuǎn)，突然想到,，“一個人絕望到靈魂深處,，他做出的是獸的行為。他沖你跪著,，你也會害怕的,。”

這部電影里的村民多由省話演員出演,，大家到村里拍了近兩個月又回到團里,，過上平常生活。一天王硯輝和朋友正打著牌,，來了個電話，“王老師,，你入圍XX電影獎了,，來深圳一趟吧。”他以為是電話詐騙,，想都沒想懟了回去：“去深圳,，飛機票誰給我買啊,？”

2008年,，他獲得了華語電影傳媒大獎最佳男配角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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長蘑菇

這一年,，38歲的王硯輝開始擔任省話主管業(yè)務(wù)的副院長一職,，也出演了曹保平的電影《李米的猜想》。圍讀劇本那天,，房內(nèi)是周迅,、鄧超、張涵予,、王寶強,，王硯輝在房門口站了起碼一分鐘才進去。周迅馬上起身迎接,，“村長來了,！太好了?！?/p>

2009年電影首映后,，華誼兄弟包下北京某高檔酒吧辦慶功宴。周迅和王中磊說,，硯輝這種級別的,，華誼一定得簽了。王硯輝喝得有點多,，出去找了個沙發(fā)躺著,，過了會兒周迅出來問他怎么想，他說自己突然感覺淡淡的,，沒什么想法,。他現(xiàn)在也沒搞明白自己當時是“大愚蠢還是大智慧”。

曹保平看王硯輝對表演癡迷,，也勸他留北京,，“但他是一個很羞澀的人，也不是特別愿意在一個穩(wěn)定的生活狀態(tài),、成熟的年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來闖蕩,。”

八九十年代,，文化復(fù)興,，王硯輝正值荷爾蒙蓬勃的年歲，看《紅高粱》，聽《一無所有》,，“被一個字一個音打得體無完膚,。”“外面的世界太精彩了,。我要身體的感受,，外面到底是什么樣？”

而他親臨的現(xiàn)實是,，話劇不景氣,，閑時比忙時多，他和施寧都在一些電視劇里演不重要的小角色賺錢,。大家常一起觀摩錄像帶,，“經(jīng)常在聊，沒什么大不了的,，我們也行,。”施寧說,。

1994年傳來消息,，北京電影學院要為全國各電影廠的演員開一個進修班。云南電影制片廠沒有劇團,，廠長提了一句,，省話的王硯輝那小子不錯。王硯輝想,，去北京看看大腕兒們是不是有三頭六臂,，看了也好死心了。

這個四十多人的班云集了各省劇團演員和表演愛好者,，畢業(yè)大戲《北京人》,，他演江泰，上臺秀大灌口,，北電老師請來觀摩的導(dǎo)演朋友都看到了,。時任系主任劉詩兵鼓勵他考研，愿收他為關(guān)門弟子,。但骨子里的自卑軟弱作祟,，加上“那時候飯都吃不上，也浮躁”,，王硯輝沒考,。第四代導(dǎo)演王好為請他去演新戲《第三軍團》的男一號，“春風得意,，覺得馬上就火了,，結(jié)果才冒頭,，一下就沒了,，就開始受到心理折磨,。”王好為愿意幫他留在北京的什么劇院,，他又抹不開面子找人家,。

王硯輝攏共跑過兩次劇組，都是別人告訴他的,。一次大廳里烏泱泱都是中戲北電科班生,，他心灰意冷；另一次通知他第二天簽合同,，高興死了,，臨出門對方電話告知，不用來了,，他不合適,。“我說,，怎么不合適,？年齡正好啊。后來一打聽,，導(dǎo)演又安排了自己的人,，就覺得自己太渺小，太無力了,。有一個場,，你根本就繞不進去?！?/p>

北漂那五年是他第一次離開家鄉(xiāng),，生活瑣事易滋生無助感。他住平房,，易受潮,，雨季去廈門拍戲，回來枕頭上長蘑菇了,；冬天沒暖氣,，晚上他把衣服、椅子,、鍋都扔床上,，找個洞鉆進去，喝酒取暖,，早上6點勉強睡著,，醒來下午四五點,，天又黑了，“可怕,，太可怕了,。”

1999年,，他簽了一部朋友的新戲,，突然發(fā)現(xiàn)自己連要拍戲都開心不起來?！拔揖驮谧聊ピ趺崔k,，最后想，我待在這兒干嘛,？”

20年后,，他坐在昆明山腳下一個茶室露天的亭子里，四面都是藍天,、白云和溫柔的風,，回憶起1999和2009年的決定?！澳菚r候可能自己還是不夠強大,，覺得不踏實，還是得回到這塊土地來,。北方的風像拿刀子拉你,，云南的風就像一個少女拿著她的紗巾撩撥你?？赡芪覜]有斗爭精神,，我不太喜歡太凜冽?！彼f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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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領(lǐng)導(dǎo)

在省話，王硯輝奠定了自己作為話劇演員的地位,。2004年中國藝術(shù)節(jié),，34歲的他憑借《打工棚》的趙云天一角獲得話劇界重量級獎項文華獎的最佳男演員獎。

“聚氣,?！痹颇鲜≡捬輪T馬林玲形容這里。省話里,，前輩多是上世紀60年代中戲,、上戲畢業(yè)分配到云南的人，教出來的學生“路子還挺正的”,。所有人排練,、演出,、住宿都在一塊兒，衣服混著穿,。夏天,，金碧路兩側(cè)梧桐遮天蔽日，一撥人在石板路上橫著走,；斜出去那條細細的順城街,，是他們排練后的夜宵寶地，大家為了藝術(shù)理念吵得翻天覆地,。

馬林玲生于1985年，18歲中專畢業(yè)就進了省話,。2006年,，云南省話50周年慶，由最年長的前輩舉著團旗,，在大劇場的舞臺上一代代傳,，傳給王硯輝，最后傳給年紀最小的她,。每年年終總結(jié),，馬林玲都會寫到這個場景。對院里制度不滿時,，她會直接沖領(lǐng)導(dǎo)說,，“當年老藝術(shù)家傳承給我們的東西，是不是忘了,？”

如她所言,，王硯輝是個性情的領(lǐng)導(dǎo)，向來捍衛(wèi)演員權(quán)益,，很受大家尊重,，又沒架子。采訪前幾天,，王硯輝給她打電話：“為什么你那這么吵,！”“我在看《中國機長》！”“為什么不看《我和我的祖國》,！”“我看了,！”“看到我在里面沒有！”

每次王硯輝拍戲回來,，馬林玲都招呼他到家里吃飯,、聊戲。她的兒子管王硯輝叫大舅,。兩三年前,，王硯輝在她家聊現(xiàn)代派話劇《椅子》的劇本,，舞臺沒有布景，全通過演員肢體表現(xiàn),，她不太理解,。王硯輝解釋了一大通，最后自己上手表演,，她的丈夫當場看哭了,。馬林玲視之為自己的表演啟蒙，“他可以把非現(xiàn)實的演成我們都能理解的,，他一說,，我感覺豁然開朗了?！瘪R林玲說,。

50周年慶過后不久，省話和順城街都被拆了,，幾年后,，現(xiàn)代的王府井百貨拔地而起，成為昆明人的活動中心,?！皻鈭鲆幌律⒘恕,！蓖醭庉x說,。話劇院搬到一棟寫字樓的某一層，劇場只有演出前才能去彩排,，排練廳則是釀酒廠倉庫改建的,，散去酒糟味花了很久。大家按部就班上下班,，“人與人之間的那種凝結(jié)紐帶沒了,。”施寧說?，F(xiàn)在他偶爾手機收到一條短信,，才知某位以前天天見到的老同事去世了。

當領(lǐng)導(dǎo)的好幾年,，王硯輝少有影視,、話劇作品產(chǎn)出，主要精力用在了行政工作上,。他放棄過寧浩《無人區(qū)》（2013）反一號的試戲機會,。施寧覺得后來在王硯輝那兒“沖突已經(jīng)到了不可調(diào)和的地步”。他私心覺得王硯輝當領(lǐng)導(dǎo)挺好的,，能理解演員為了拍戲而請假,，會給予最大程度的通融,。“但從他的發(fā)展來說,，他頂多是一個管理得不錯的好院長,，同時把他那點激情都弄沒了，就廢了,。還好他及時退出,。”

2014年,，王硯輝被任命為省話代理院長,，過渡幾個月就能扶正。干了三個月,，他說自己沒能力,，辭了；繼續(xù)干了三年副院長,，說自己能力還是不夠，也辭了,。

王硯輝認為自己關(guān)鍵時候挺勇敢的,。尤其是年輕時，“太虎了,?！焙鸵粋€拳擊運動員比掰手腕，他一上手就知道自己不是對手,，但咬牙頂著僵持,，鼻血嘩嘩流，還是不認輸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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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減肥

電影《烈日灼心》（2015）的最后三分鐘是一段監(jiān)控錄像,，王硯輝飾演的罪犯戴著手銬涎皮賴臉地講述犯罪經(jīng)過?！靶列∝S把這個女孩日死掉了,，老頭老娘亂喊亂叫。沒辦法,，就把他們整死掉了,。”

許多人以為曹保平把殺人犯請來了,?！八钦繎驔_突的源點，你要找一個簡單的壞蛋,，從外形氣質(zhì)上很容易,，但你要找一個那么生動的,，我覺得找不到比他更合適的?！辈鼙Ｆ秸f,。

施寧看了電影告訴王硯輝，再拍一遍未必那么好,，因為這種輕松熟悉的拍攝環(huán)境可遇不可求,。施寧拍過很多電視劇，他很少有話語權(quán),，今天投資人來盯著,，明天某位腕兒突然檔期不行，趕場像打仗,，想精益求精的內(nèi)心沖動終于被磨平,。最夸張的一次，兩個香港演員時間到去休息了,，兩個主演趕到B組拍另一場戲,，另外兩個人的位置被拍攝機器占了，最后由一個副導(dǎo)演搭詞,，他對著空氣演了和六個人的對手戲,。

施寧覺得王硯輝最大的變化是1990年代末北漂歸來后，不再說崇拜誰誰,?！案裾{(diào)建立起來了，就不容易丟失,?！蓖醭庉x的信心最早來自王好為，大導(dǎo)演用北京人藝和北影廠的老戲骨給他一個云南的小年輕配戲,。曹保平則教會了王硯輝思考,。曹保平拍戲前習慣進行大量的探討和排練，用DV拍下來讓演員找問題,，“其實有點像刀具的鍛打過程,，一點一點炸出人物下面的豐富層次和細微表現(xiàn)?！辈鼙Ｆ秸f,。

王硯輝覺得，“他有時候在逼迫我,，把我當試驗品,，看潛能可以挖到幾層，有時覺得他過于苛刻。其實是痛并快樂著,?！辈鼙Ｆ较矚g單刀直入地問他：“硯輝，你怎么想,？”以至于他至今演任何角色都感覺如履薄冰,，每一次被逼到頂峰后又發(fā)現(xiàn)自己潛力是還可以。

施寧在王硯輝的大多數(shù)角色中都能看到王本人的影子,，“那種氣質(zhì)有點好的壞人,。”他最佩服《我不是藥神》（2018）里的假院士張長林,，感覺完全陌生,。王硯輝拿到劇本后告訴導(dǎo)演文牧野，自己要在“電視購物八千八百八的專家氣質(zhì)”里加一點特朗普競選總統(tǒng)時浮夸的領(lǐng)袖感,。文牧野佩服地回：哥,，你是怎么想到的？

張長林的人選是寧浩直接給文牧野指定的,，寧浩和王硯輝合作過《心花路放》（2014）,，到《我和我的祖國》（2019）文牧野又找王硯輝。近幾年,，王硯輝在一些大片里頻頻露臉,，幾分鐘或十幾分鐘，被一些媒體稱為“金牌綠葉”,。饒曉志對王硯輝印象最深刻的就是《烈日灼心》，“當時驚為天人,，覺得是紀錄片似的演技,。”他在寫《無名之輩》的劇本時,，帶著情婦救兒子的老板高明就是照著王硯輝的形象寫的,。

施寧說，當年在學校,，王硯輝往往是聊天最大聲的一個,，罵人，大笑,，突然就不說話,。一轉(zhuǎn)頭，他對著一份報紙淚流滿面,，再一問,，原來他剛看了一篇關(guān)于媽媽失去孩子的報道。“我覺得這是好演員天生具備的,，特別感性,，有點神經(jīng)質(zhì)，抽離特別快,，而且是真實的,。電視劇幾十集娓娓道來，他放光的時候不會多,，但是在電影里,，只需要在最關(guān)鍵的時候突然出來，就打動我了,?！?/p>

2017年，曹保平工作室與王硯輝簽約,，這一年王硯輝48歲,。“我覺得我從他那得到的或者我給予他的都還遠遠沒有到頭,。我希望每一部戲里他可以演不同的,、創(chuàng)造性要求比較高的角色，嘗試他到底有多大的空間,、彈性,。那時候他更多地想來北京發(fā)展、騰挪,，我就想,，不如我接著他，不愿意他萬一去個亂七八糟的地方,，被耽誤了挺不好的,。我們了解，也會對他的選擇更操心,?！比ツ昱摹端龤ⅰ罚鼙Ｆ阶屚醭庉x飾演了外表平常,、內(nèi)有操守的大學教授,。

“硯輝這個人受不得氣?！笔幵u價,。這么多年，他從沒見王硯輝為了角色求過誰,?！八簧朴诮⑴笥讶?、不斷地推銷自己，就回到邊疆干自己喜歡的事情,?！洞蚬づ铩费荽逯梦娜A獎，曹保平正因為缺了村長的角色來到云南,。你說這是不是天意,？”

二十來歲時，施寧和王硯輝都是足球前鋒,，后來王硯輝漸漸發(fā)福,，被發(fā)配去了中場傳球，施寧一直保持年輕人的身形,，采訪前他剛沿江跑了八公里又騎車回來,。每次見面，王硯輝都要喝大酒吃大肉,，綠菜多了都不高興,，也沒有一個導(dǎo)演要求過王硯輝減肥?！八男鸵呀?jīng)被認可了,，就是一個亦正亦邪的大叔，但我不能這樣,，首先胖,，別人就不會找我?！?/p>

“如果要論吃苦的話,，他比不過我。但這也不是1+1=2的事,?！笔幮χf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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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拍了

作為省話長輩,，王硯輝一直鼓勵年輕人出去。前些年有劇組到云南,，他都幫馬林玲張羅試戲,。但馬林玲總不大自在，導(dǎo)演讓轉(zhuǎn)過去,，轉(zhuǎn)過來,，“像挑白菜一樣的?！笔≡拸纳蠈W到現(xiàn)在就像她的另一個家,，待在這里開心、安逸。她如今已是省話的青年骨干演員,，“大的好的角色都給你演,，你就會有自信?！?/p>

最近兩年,，她忙著參與幾部主旋律大戲的巡演。大戲政治性較濃,，有時她會覺得枯燥乏味——“但如果把這些講給王硯輝聽,，他肯定一拍桌子，‘認真對待你的角色,！’”她喜歡演更自由的小劇場戲,，開始觀眾全靠她們招攬朋友，“到最后人家左看一遍右看一遍也不耐煩,。這邊市場確實比北上廣那邊慢很多,。”

很少有劇組會到云南挑選重要角色,。白玉華2014年畢業(yè)后進省話,，雪天進劇組去轎子雪山拍戲，回來發(fā)了兩三個月的燒,，再不想去了,。她幾個北漂的同學均未成功，改賣車賣房了,。她享受在省話“慢節(jié)奏的慢節(jié)奏的慢節(jié)奏的生活”,，前兩年到母校云藝讀了個研——王硯輝勸過她往外考，沒成功,。她覺得這里的環(huán)境很單純,，五千塊工資，四千塊用來排練演出后“喝點小酒,，吃點燒豆腐”,。

“有些時候我想，是不是我錯了,？年輕的時候動一下嘛,，我說你動下，再回來都行,！”王硯輝說,。他在微信上經(jīng)常看到后輩們又聚會了,，又唱歌了,，開心得很,。

施寧與在云南開了影視公司的導(dǎo)演、制片于榮光和蔣曉榮相熟,，算是有一條穩(wěn)定資源,，出演過《熊貓大俠》《木府風云》等影視劇，每年在省話和在外地劇組的時間大致持平,。今年,，于榮光邀他出演電視劇《天龍八部》中的丐幫副幫主馬大元，馬大元在蕭峰被誣,、眾叛親離這一劇情線中會起到不小作用,。他在片場都粘上頭套了，突然看到單位通知的臨時演出和劇組檔期完全重合,。他試圖解釋這個角色的重要性,，單位說，最多一天,。他辭了這部戲,。

今年6月，王硯輝拍著李霄峰的電影《風平浪靜》,，突然起了一個念頭：可以不拍?。?月到過年,，他都沒有休息時間,。9月，拍完電影《熱帶往事》,，他又想,，真不能拍了。他就是小富即安的云南人,，要回家,。

不過，在原定的采訪時間,，他又臨時到北京幫好友果靜林演了兩天戲,。采訪時，他說到年底都空下來了——除了12月幫一個北電的研究生在昆明拍個短片,，“那么年輕那么好,，我就特別想去跟他們一起整一下?！倍?1月，我又在微博上看到了他進新劇組的消息,。

“任何時候都有解決不完的問題,?！彼?0月時感慨?！敖裉焱炅宋揖涂梢孕菹⒁幌?，可能明天又會有什么事，永遠都會有……有時候我在想,，我看拍戲是最開心最規(guī)律的,。”他會帶上筆墨紙硯,，白天演戲,，晚上關(guān)門寫字，那時他的心最靜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