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? 邱苑婷
編輯 楊靜茹? ?[email protected]
頭圖:從丹東看對岸朝鮮新義州? ?供圖 鴨綠江美術館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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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ips:
每年8月底9月初是丹東桃子的成熟收獲期,,初秋時前往可品嘗到當?shù)刂埘r美的桃子,。
每年4月中旬至5月中旬,會有大量候鳥飛抵東港的鴨綠江口濕地國家級自然保護區(qū)補充食物,漲潮時欣賞鳥浪最佳,。有意觀鳥者可關注丹東市林業(yè)局野生動植物保護管理站,、丹東市野生動植物保護協(xié)會、丹東市攝影家協(xié)會每年發(fā)布的最佳觀鳥時間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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丹東是個奇怪的城市,。在這里,本地人與外地人相見,,聊起的第一個話題不是天氣,,不是當?shù)氐氖澄铮肋h是對岸的朝鮮——靠著隔江相望的一個神秘他者,,丹東讓自己的存在有了被言說的合法性,。
但我來到這里的理由和朝鮮無關,竟是為了藝術,,而且,,是實驗性的當代藝術。放眼望去,,在全國范圍內(nèi),,論當代藝術,東北可能是最貧瘠的幾片土地之一,。但就在兩年前,,鴨綠江邊,驀然立起一座四層白樓,,曲線造型的外墻設計,,與豪華大賓館隔馬路而立,顯出某種疏離,?!傍喚G江美術館”,墻上的這幾個字不算起眼,,沒多少當?shù)厝酥浪拇嬖凇佬g館在月亮島上,,和主城區(qū)隔著鴨綠江,跨橋而過才能看到當?shù)厝松畹臒熁?,有一整條熙熙攘攘燈火通明的小吃街,。橋那邊是一眼望不到盡頭的橙色燈火,橋這頭,,美術館矗立的地方,,漸遁入冷清的暗夜。
有媒體這樣形容它,,“朝鮮的對岸,,有座一年只做一個展覽的鴨綠江美術館,。”
鴨綠江美術館外景 圖/鴨綠江美術館提供
繞來繞去還是繞不開朝鮮,。來丹東,,不管你原先的目的是什么,真正到來之后,,你要做的每件事情似乎都逃不開“看朝鮮”:我們?nèi)喚G江斷橋,,這個隱喻性極強的工業(yè)建筑符號,以最直觀的方式讓人想象兩個國家糾葛的歷史和關系,;我們?nèi)ズ涌诰皡^(qū)坐游覽船行于水中央,,是為了盡可能瞥一眼朝鮮人民生活的樣貌;我們舉著酒杯在美術館四樓的露臺上,,說是一次以當代藝術為名的相聚,眼光卻無時無刻不投向江對面,。
夕陽下的鴨綠江斷橋 圖/陳峰
“據(jù)說這是離朝鮮最近的地方了,,這個江面也就五十米寬吧?!敝灰鎸喚G江,,哪怕是再八竿子打不著關系的陌生人,也永遠不愁找不到話題,。
“想當年70年代哦,,我是代表上海少年兒童管弦樂隊去朝鮮演出,這里一定沒有人比我去得更早……”朝鮮還勾起回憶,。
朝鮮過分搶戲了,,一不小心就讓人對丹東這座城市本身的奇怪視而不見。比如,,這是一座以防洪堤當城墻的城市——沿著鴨綠江邊,,老城區(qū)的外緣是又高又厚、連綿不絕的灰色水泥堤壩,,每過幾百米,,便有壩口。壩口內(nèi)是最常見的城市街道,、商鋪,、小區(qū)居民樓,無澇時,,生銹的巨大壩門被推進藏在壩口兩側的墻內(nèi),;有澇時,閘門竟可以像一個真正的防洪堤壩那樣關合上,。于是這一個個壩口就變成了丹東的“城門”,,街道標識牌上會寫,,“原3號壩門”。
當?shù)厝穗y得熟悉這么一段與朝鮮無關的歷史:堤壩的建立和1894年中日甲午戰(zhàn)爭,、1904年日俄戰(zhàn)爭有關,,日軍占領丹東后,開始在租借地修建堤壩,、街道和房屋,,1919年在租借地附近建起了這三米多高的水泥壩墻。他們說,,如果遇到洪水,,日本人會封閉閘門,洪水便會全灌進中國人居住的區(qū)域,。
這還是一座盛產(chǎn)桃子和板栗的城市,。夏末,正是桃子成熟時,,一路上都是果農(nóng)擺在街邊的桃子攤,,各家物流公司運送鮮桃的廣告掛了滿街。我們要去坐船看朝鮮,,登船前后,,大家人手一個桃——總算在有場和朝鮮的角力中,桃子勝出,。
但這勝利也沒維持多長時間,。船往江中行,對岸離我們越來越近,,是最常見的鄉(xiāng)間模樣,,有坡,有樹,,江邊有人在洗衣捕魚,,偶有農(nóng)民騎自行車、摩托車經(jīng)過,,道路揚起黃色塵土,。大家紛紛感懷,好像在看一場80年代的懷舊老電影,,說不上驚訝或意外,,甚至有些說不上來的百無聊賴——兩桿正排出灰煙的工廠煙囪值得討論,一輛轟隆駛過的小卡車也值得言說,,但講實在的似乎也沒哪里不同,。
更能引發(fā)驚嘆聲的是真假難驗的導游詞:“現(xiàn)在大家看到的是一座朝鮮女子監(jiān)獄……”
確有不同的是每隔幾十米就矗立在江崖邊的小哨亭。我們想象對岸也在觀察和好奇著我們——他們或許更加充滿警惕,。一天夜里,,我們在美術館的露天陽臺上開酒會,,大提琴聲在飄蕩,沿著陽臺邊欄,,一束束篝火隨風扭擺,。有那么一個時刻,所有人都扒在欄桿上往江面看,,江面上有燈光投影出的“歡迎來到鴨綠江美術館”之類的文字,,大家拍掌歡呼。
就在此時,,對岸投來一束強光,。說是強光,大概也就是激光手電筒級別——畢竟不過幾十米,。那束光方向明確,,左右探照了幾下,便滅了,。大家都笑,,像惡作劇被發(fā)現(xiàn)后小孩般的得意。這笑又激起了那束光,。大概發(fā)現(xiàn)不過是一群玩鬧的家伙,那束光再次熄滅,,自此不屑一亮,。
那晚,這束來自對岸的光,,似乎比美術館的作品更值得成為談資,。總是抵達不了的,,最神秘也最危險,。
不過,上斷橋的門票是30元,。藝術館的門票是40元,。看來想抵達任何異域,、哪怕只是異域的邊境,,都需要買單。我想,,那大概是人類為危險感貼上的標價,。
鴨綠江邊的垂釣者 圖/戴君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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鴨綠江美術館內(nèi)2019-2020年度展出作品之卡特婭·辛克《明亮的捕撈》 圖/鴨綠江美術館提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