虞城地處黃淮平原小麥產區(qū)腹地,，從鄭州市驅車近三小時至此,，遠遠便能望見途中成片的小麥迎風而立,，再過一個月，這里的小麥即將迎來今年的第一次豐收,。5月9日一早,，消息傳來——與欒川、宜陽,、寧陵等19個國家貧困縣一起,，虞城縣達到脫貧摘帽標準，正式退出貧困縣序列,。

豐饒與貧瘠并存,，這里曾是中國鄉(xiāng)村的一個縮影。很難想象,，去年此時,，在這個戶籍總人口為118.38萬人，常住人口為88.85萬人的縣城背后,，仍有近兩萬多戶,、共四萬余人尚未脫貧。

虞城是商丘市下轄縣,，位于河南省東部,，豫、魯,、皖三省交界處,，是全市距離商丘中心城區(qū)最近的縣。因青壯年外出務工,，這里的許多村莊成為只有留守老人與留守兒童的“空心村”,，沒有收入來源的老人與兒童，形成這里的主要貧困人口,。

在虞城連綿的麥田,、果樹與蔬菜基地中，朱婧源種植的560畝,、近10萬株重瓣玫瑰形成一處獨特的風景,。莊園的招牌上赫然標注著“虞玫豐種植養(yǎng)殖專業(yè)合作社”字樣，旁邊則是各式各樣關于朱婧源的身份標簽：“玫瑰公主”,、“當代木蘭”,、“商丘市最美創(chuàng)業(yè)女性”、“虞城縣十大杰出青年”……照片上的朱婧源梳著馬尾辮,、面容白皙,，而眼前的“玫瑰公主”皮膚黝黑,、短發(fā)利落，與照片上判若兩人,。

“請——,，”在廠房玫瑰烘干機的隆隆作響中，這個回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的80后女孩將好奇的我們迎入屋里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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被反對的夢想

“不好意思,，我們這邊條件比較簡陋，”朱婧源略帶歉意地笑著,，從罐子里抖落幾朵玫瑰,，給每人砌了一杯玫瑰花茶。

朱婧源的“虞玫豐種植養(yǎng)殖專業(yè)合作社”坐落在虞城縣利民鎮(zhèn)大蔡莊村,，這里曾是她的姥姥家,，小時候一放假她便從鎮(zhèn)上回到這里，吃姥姥親手做的家鄉(xiāng)菜,。1999年,，朱婧源一家從利民鎮(zhèn)搬到了縣城。2008年,，朱婧源成功考上鄭州大學生物工程專業(yè),，一家人滿心歡喜，舉家搬至鄭州,。之后,，朱婧源和哥哥同時考入鄭州市公務員系統，她進入河南省出入境檢驗檢疫局——雙喜臨門,，親戚朋友這樣形容這一家人,。

經過兩年打拼，她當上手下帶領二三十人的小組長,?！白鰩О嘟M長以后,，正好碰到航班量增加,，我們是上兩天休息兩天，可一到休息,，手機就響個不停,，根本休息不好。當時要處理很多突發(fā)事件,，我也處理不好,，后來一上班我就變得緊張和煩躁?！敝戽涸赐矍暗拿倒寤ú琛敃r有朋友推薦她喝玫瑰花茶,，“護肝解郁”,，這是朱婧源第一次了解玫瑰花的藥用功效。

恰逢和母親回鄉(xiāng)探親,，十年未歸的朱婧源突然發(fā)現,，在她印象中美好的鄉(xiāng)村田園，原來只有大量孤寡老人與留守兒童,。她開始思考,，是否能通過產業(yè)支持的方式，使這片土地上的人在家門口就業(yè),，也使家中的孩子得到照料,。朱婧源萌生了在蔡莊村種植藥食同源玫瑰的想法。

朱婧源種植的玫瑰花

她將辭職回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的想法與家人溝通,，不出所料地遭到了反對,。作為家里唯一一個事業(yè)型女人，母親成了朱婧源僅剩的支持者,。她帶著朱婧源,，跑遍了山東、北京,、云南,、安徽等地的玫瑰花市場和種植基地，又回到娘家蔡莊村,，幫忙協調土地流轉問題,。整整一個月時間，每天天一亮,，朱婧源就和母親坐大巴來到村里,，一塊一塊地量土地。晌午的太陽毒,，村子又離鎮(zhèn)上遠,，朱婧源和母親兩人就蹲在田里，就著咸菜吃饅頭,，解決一天的午飯,。

廠房終于完工那天，朱婧源和母親抱頭痛哭,，“終于有個著落了,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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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不想成為兒女的負擔”

流轉土地,、玫瑰選苗,、雇用人手……前期工作進展順利。她的規(guī)劃很美好——家庭農場采用農作物套種模式,，并采用散養(yǎng)生態(tài)雞的方式解決病蟲害問題,，期望走出一條“花養(yǎng)雞,，雞養(yǎng)花”生態(tài)養(yǎng)殖捷徑?？梢驗椴耠u的雞肉品質不好,，生態(tài)雞業(yè)務一年左右即出現虧損，部分農作物套種管理不便,、效益不佳,，朱婧源也漸漸停止了套種業(yè)務。加之最初幾年玫瑰苗木小,、產量低,，玫瑰采摘人工成本高，玫瑰園經營的頭三年幾乎一直虧損,。

讓她堅持下來的,，除了對玫瑰的品質和效用的信心，便是對園中留守老人們的不舍,。2014年,，朱婧源的玫瑰園還沒成為合作社之前，僅是一個小型的家庭農場,。農場運作之初,，86歲的老人趙香蓮頻繁來找她應征工作。趙香蓮家中有三個兒子一個女兒,，兒子均外出打工,，女兒外嫁，丈夫去世三十余年,，期間她一直獨自生活,。“兒子娶媳婦要十幾萬彩禮,，還要在城里買房,、買車，不然結不了婚,，”知道兒女們生活不易,，老人不愿向家人開口要錢，“不想成為他們的負擔,?！备浇S的工作繁重，又不愿雇像她這樣的留守老人,。趙香蓮到朱婧源的玫瑰園里找活干，因為干活麻利,，漸漸成為玫瑰園里的熟練工?，F在,，趙香蓮的月平均收入能達到2000元。

在朱婧源的合作社里,，像趙香蓮這樣的老人并不少見,。截至2018年12月，朱婧源的虞玫豐合作社已發(fā)展帶動蔡莊村貧困農戶75戶,、貧困人口198人共同創(chuàng)業(yè),，其中60戶、175人已成功實現脫貧,，工人工資可達每月1500至4500元,，即便是工作能力有限的老人，在玫瑰盛開期工作一到兩個月,，也足夠實現脫貧,。

2016年，朱婧源和合作社迎來了各自的轉折期,。這一年,，朱婧源認識了丈夫董輝。接觸朱婧源后,，董輝越來越被她的執(zhí)著吸引,。2016年下半年，兩人結婚,，董輝成為了朱婧源的左膀右臂,，將工作之余的所有時間投入合作社運營，董輝的父母也遷至利民鎮(zhèn),，全力支持兒媳的事業(yè),。

這一年，因花期收獲良好,，合作社達到收支平衡,，為了提升干玫瑰的品質，合作社引進了兩臺加工烘干設備,，建成六間花蕾烘干車間,。批發(fā)玫瑰售價較低，朱婧源也開始摸索制作玫瑰純露,、玫瑰醬,、玫瑰香皂等附加值產品，并嘗試線上銷售,，開拓市場渠道,。在當時的朱婧源看來，合作社最艱難的時期已經過去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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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扶貧者”幫助“扶貧者”

2018年3月,，預想中的玫瑰盛開期沒有出現,，取而代之的是一場嚴重的倒春寒。最后,，全年的玫瑰花產量只有2017年的三分之一,，直接經濟損失達到四十余萬元。

“家里的錢都用光了,，還借了一身外債,。你要說一年虧損還行，可連著四年沒有盈利……”朱婧源的聲音低了下去,。夫妻倆一狠心,，把鄭州的房子賣了，又不惜向親戚朋友借錢,，把工人工資的窟窿補上,。

那段時間，“放棄”二字成為朱婧源的心魔,，她找到縣政府,，開始詢問是否有人能幫忙收購她的玫瑰地。就在朱婧源準備處理土地和玫瑰苗的當口,，碧桂園虞城扶貧小組找到了她,。

2018年5月，碧桂園虞城扶貧小組進駐虞城縣,。目前碧桂園已結對幫扶9省14縣,，為33.6萬名建檔立卡貧困戶全面摸查并錄入系統、跟進需求,。為精準幫扶建檔立卡貧困人口,，增強鄉(xiāng)村貧困人口脫貧的穩(wěn)定性和可持續(xù)性，2018年5月20日,，碧桂園啟動“尋找一批返鄉(xiāng)扎根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,、尋找一批老村長、尋找一批深度貧困人口”的“三個尋找”計劃,，在“尋找一批返鄉(xiāng)扎根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”項目中,，扶貧小組力圖尋找一批返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及致富帶頭人，通過提供基金,、技術,、品牌升級指導，拓展市場渠道等方式,，扶持返鄉(xiāng)青年創(chuàng)業(yè)項目,，從而帶動當地貧困戶脫貧。

作為虞城扶貧組產業(yè)扶貧方向的負責人，來自河南商丘本地的張騰一落腳,，便跑遍了虞城縣的大小企業(yè),，并通過當地商戶微信群,，竭力搜尋合適的企業(yè)幫扶對象,。尋訪中，聽說朱婧源的創(chuàng)業(yè)故事,，扶貧小組決定：向這個執(zhí)著扎根農村的80后女孩伸出援手,。

深入調研和評估虞玫豐后，扶貧小組發(fā)現了背后的問題：缺乏經營管理經驗及對市場的精準認知,。朱婧源的玫瑰產業(yè)受眾小,，基本面向女性市場；人工及地租成本較高,，玫瑰花主要通過批發(fā)渠道銷售,，產品既缺乏競爭力，價格又受市場行情壓制,，這樣一來,，利潤空間極小，加上單純的玫瑰花產品附加值低,，自然難以得到好的收益,。

“有些人為增加產量，就給玫瑰花用藥,，或者用煤炭烘干的方式制作,，這樣生產的產品雖不健康，但一般人也喝不出來——可婧源她堅持不這么做,，因為她內心是懷著對健康生活的關心和倡導”,，虞城扶貧小組總負責人賈宇對我說，“可她的情懷很少人能理解,，因為她沒有把理念充分體現在產品宣傳包裝上,，這讓她吃了虧，也說明她缺乏相關經驗——這是許多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所共有的問題,?！?/p>

為幫助這樣一群返鄉(xiāng)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，碧桂園各駐地扶貧小組首先幫助他們將產品與碧桂園自有品牌“碧鄉(xiāng)”及“鳳凰優(yōu)選”對接,，號召內部員工采購,，同時，也不斷為他們尋找其他銷售渠道,?！叭ツ辏覀儍炔炕顒泳蛶玩涸促u了五六萬元，她通過自己的渠道滯銷的部分,，我們都幫她解決了,。”賈宇告訴我們,，這只是初期計劃,，更重要的是幫助婧源升級品牌，從而把附加值抓在自己手里,。為此,，碧桂園組織了“百縣千紅新農人”比賽、致富帶頭人培訓,、返鄉(xiāng)扎根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清華研修班等活動,，通過邀請專職老師講課、技能培訓,、比賽,、路演等方式，讓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意識到自身企業(yè)存在的問題與提升空間,。

2019年3月,，朱婧源參加了第一期“青創(chuàng)10萬＋”碧桂園返鄉(xiāng)扎根創(chuàng)業(yè)青年清華研修班，“之后也想在產品,、包裝,、管理和營銷模式上做一些升級，以找到真正屬于我們的一條路,?！苯涍^結對幫扶的朱婧源已從去年的陰霾里漸漸走出，重拾信心,?！暗谝淮胃杏X到，一個幫助別人的人,，也是需要幫助的,。”

張騰與趙香蓮老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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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根杠桿的力量

同樣是返鄉(xiāng)青年,，在虞城開展扶貧工作的一年中,，張騰也對鄉(xiāng)村有了新的認識。

“他們生活的辛酸是我沒有想到的,，有的人家屋子是破的,，因為舍不得用高功率的燈泡，家里的燈光暗到看不清路,，”張騰對我說,，貧困村里有很多留守老人。

而扶貧更難解決的問題則是“扶志”，“有些貧困戶寧愿躺在破洞漏風的屋子里,，床都凍成硬冰塊,，也不愿意起來工作”，對這樣的貧困戶,，扶貧小組的成員們則是以一次次走訪,、談心盡力勸解，并通過將日結工資改成計件工資,，督促他們工作脫貧,。

“無非就是跑得勤一點,?！睆堯v笑了笑。通過耐心溝通,，他們幫助致富帶頭人梳理項目,、規(guī)劃未來發(fā)展，成果逐漸顯現,。截至2019年3月底,，碧桂園已助力13萬貧困人口收入超過當地脫貧線，累計幫扶增加收入4471萬元,，其中,，幫扶近1.5萬人收入超過當地貧困線50%以上，幫扶超6000人收入超過當地脫貧線100%以上,。張騰相信,，通過產業(yè)扶貧將企業(yè)做起來，將帶動更多人就業(yè),，使當地產業(yè)發(fā)展壯大,，從而形成良性循環(huán)，慢慢吸引更多人才留下,。

“‘扶貧路上不落下任何一個人,。’政府在宏觀上把大的框架立好,，讓將來有經濟騰飛的基礎,，而我們則負責從微觀出發(fā)，去聚焦到一些更微觀意義上的‘人’,，從‘人’的角度去思考如何將集體盤活,。”賈宇很認同這種模式,，“最后,，扶貧不是一家的事，我們要做的是成為杠桿，撬動更多的力量,，大家一塊來做這件事,，才有意義?！彼臀覀冸x開虞城前,，賈宇手上比劃著一根杠桿說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