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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年情 | 聽導演林德祿說港片往事

稿源:南方人物周刊 | 作者: 本刊記者 張明萌 實習記者 王雨蔓 日期: 2018-10-18

“如果這部電影不賣錢,,要還錢給投資方,。我就把杏花邨的房子賣掉了,將這個錢放在銀行,,如果賠錢馬上還給人家”“你問我為什么金融證券做得好好的還要回來拍電影。我是從那邊走的,,回那邊去也是應該的嘛,。好像一個浪子,離開久了,,應該回家了,,不然你要去哪兒呢?”

9月14日,,電影《反貪風暴3》上映,,導演林德祿再次將目光對準香港廉政公署(以下簡稱ICAC)。他曾在ICAC工作六年,,看過難以計數(shù)的案件卷宗,,為ICAC拍攝《廉政先鋒》劇集,離職后又拍了廉政片《廉政第一擊》,。上一部聚焦廉政反貪的電影,,還是1975年吳思遠拍攝的《廉政風暴》。論及對ICAC前世今生及辦案手段的熟悉程度,,香港影壇無人能及林德祿,,這類題材他得心應手。

與其說林德祿擅長拍廉政片,,不如說他擅長拍類型片,。1980年代,林德祿應曾志偉之邀,,翻拍老導演龍剛作品《應召女郎》,,1992年又拍了續(xù)集《現(xiàn)代應召女郎》,兩部電影都由馮寶寶領銜主演,,張曼玉,、羅美薇、劉嘉玲,、周慧敏,、陳寶蓮等加盟。該片反映了當時妓女的生存現(xiàn)狀,,娛樂性十足,,亦有教育意義。

香港三級片剛剛興起時,,林德祿瞄準“舞男”題材,,率先拍攝了《香港舞男》《雞鴨戀》《舞男情未了》等“舞男”系列電影,同樣兼具娛樂與教育意義,,票房不俗,。男妓被稱作“鴨”,,正是從他的電影開始。

林德祿有過一段沒戲拍的日子,。他深知“不賠錢”是港片拍攝的首要原則,。雖然很少得到電影獎項的眷顧,但他所拍各種類型電影都能賺錢,。因此,,在好片競出的香港電影黃金時代,林德祿依靠對類型片和觀眾胃口的純熟把握一直有錢賺,、有戲拍,,自組的影業(yè)公司“德祿”在香港影壇也有一席之地。

1971年,,一心想成為導演的林德祿看到無線第一期藝員訓練班招生通知,,老師是擁有豐富舞臺經(jīng)驗的鐘景輝,就去報名,。在無線電視臺,,他師從王天林,從助理編導做起,,一直做到王的副導演,。王天林在香港電影圈被稱為“大娛樂家”,有四大弟子,,林德祿是大師兄,,二師弟是憑借《龍虎風云》獲得第七屆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導演的林嶺東,三師弟是后來開創(chuàng)“杜氏美學”,、三奪金像獎、兩獲金馬獎,、將“銀河映像”做成香港電影金字招牌的杜琪峰,,最小的師弟是王天林的兒子王晶。盡管入行最早,,但林德祿拍電影比師弟們晚,,直到1986年才拍了處女作《再見媽咪》。

遺憾的是,,盡管在江湖上有地位,,但無論在票房還是藝術成就上,林德祿都缺一部真正意義的“爆款”,。與全力創(chuàng)新突破相比,,跟風各種類型片他更為擅長。他拍的女性犯罪片,、舞男片,、梟雄片、合家歡喜劇片等等,都受到市場歡迎,,雖不是一本萬利,,但包賺不賠。

隨著香港電影走向沒落,,林德祿陷入無片可拍的境地,。他解散了公司,離開電影圈13年,,直到2014年才因黃百鳴邀請,,執(zhí)導《反貪風暴》第一部。這時,,年輕觀眾已經(jīng)不認識他,。

林德祿并不在意,“做導演是跑長途賽,,時間長了才能看到真正的實力,,因為始終都是有適應期的?!彼荛_心現(xiàn)在依然在做電影,,“香港電影界有個好處,大家很齊心,,我們這群導演,,這么多年都沒有什么大的是非,都很愛護自己的同行,,有機會大家都會合作,,過程也挺和洽。吳思遠成立導演會的時候,,大家就知道使命在哪里——盡量將香港電影延續(xù)下去,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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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沒有我這么年輕的導演”

年輕時候,,我想學舞臺劇,,但感覺香港導演理論基礎不夠??吹綗o線藝員訓練班是鐘景輝當校長,,他在美國拿了戲劇master,我就去了,。四千多人報考,,他收了60個。不知道他為什么收我,,我也不是很帥,。見到他,,給我寫了兩個字“肯做”。到目前為止,,這也是我的座右銘,。我想,我多做一點事,,人家會欣賞我,,會給我機會。這兩個字對我影響很大,。

快畢業(yè)了,,他第一個找我談,要簽我做藝員,,一個月薪水500港幣,,那時候中午一頓飯兩塊多而已。我拒絕了,。我心里想當導演,,但因為太年輕了,20歲出頭,,人家都覺得導演得有一定年紀,、有足夠經(jīng)驗才行。我只能說我想當幕后,。

過了幾個月,,我去做王天林的助理編導,成了他四大弟子中的第一個,。王天林拍戲的經(jīng)驗很足,,他給的啟發(fā)就是要變、要自信,,而且他喜歡用卡司,,所以后來他的兒子王晶拍什么電影都要用卡司,收再多錢大家都去看,。(笑)

那時候我還兼任訓練班副主任。第三期的學員都由我主考,,盧海鵬考完,,鐘景輝說他不用訓練了,可以馬上當藝人,。周潤發(fā)也是第三期,,那時候還不行,但是看得出有潛質,。

做了兩年,,鐘景輝要我做一個游戲綜藝節(jié)目的導演,,我又拒了,我想當戲劇導演,。戲劇是他的范疇,,他對戲劇導演的要求會更高??紤]了半年,,他才同意讓我拍。我是第一個從訓練班畢業(yè)做到副導演又做到導演的人,,也是第一個這么年輕的導演,,當時24歲。林嶺東,、杜琪峰后來都成了導演,。我有一個例子給他們看,可以做到,。

之前我看過一部關于丘吉爾的電影,,別人問他目標,他說我希望我25歲之前當將軍,,如果不行就自殺,。后來他真的25歲當上了將軍,這個電影對我很有啟發(fā):你要有目標才會有推動力,,才夠強,。后來有個記者訪問我,什么時候可以當導演啊,。我說24歲,,比他早一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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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廉政第一擊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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鐘景輝讓我先拍改編名著練手,,改編哈代的《伯德家的苔絲》,。王天林對我很好,他主動給我寫劇本,,電視劇名字為《巫山盟》,。五年后,導演波蘭斯基也翻拍了這部名著,。

第二部戲是《大江南北》,,這是周潤發(fā)第一部電視劇,他演一個江南殺手,,吳孟達演一個江北殺手,。排戲時,吳孟達已經(jīng)OK了,,周潤發(fā)不行,,我拉著他練習,。那時無線還在市區(qū),我和周潤發(fā)找到一個沒有遮擋的天臺,,頂著夏天太陽曬了四五個小時,,每一句對白、每一個走位都和他對,。他問我,,怎么演啊導演?我覺得他的眼神很有戲,,說你可以讓你的感情通過眼睛表達出來,。他就慢慢學。你看他現(xiàn)在的眼神多厲害,。

拍了幾年,,佳藝電視臺挖走了我、徐克和林嶺東,。徐克拍古裝武俠片,,林嶺東拍警匪片,我拍長篇電視連續(xù)劇,。但不到一年佳藝就垮了,,我又去了香港電臺電視部,后來ICAC(香港廉政公署)需要人幫助宣傳,,我就去了ICAC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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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主旋律

我是1980年到ICAC工作的,在“社區(qū)關系處”,,負責宣傳教育市民廉潔自律,,并通過舉報中心及各個分區(qū)辦事處接受反貪舉報和咨詢。平日主要工作是拍電影,、拍廣告,、拍紀錄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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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現(xiàn)代應召女郎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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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這個位置,,之前是許鞍華,,她性格比較像藝術家,對預算控制得不好,。ICAC對花錢控制得很嚴,,預算這個系列七集,可是她五集用完了七集的錢,,項目停了幾年。后來ICAC拿三集的錢給香港電臺,,讓我們幫忙拍,,拍得挺好,,覺得我跟他們溝通也蠻好,才請我過去,。

我先從公開的資料了解案件,,覺得有興趣可以改編的,再去查檔案,。他們把我關進一個房間,,看這些案子。我可以記筆記,,但是卷宗不能帶走,。

剛剛進去,那幾年ICAC和警察的關系還很緊張,,ICAC的領導說不要拍警察貪污了,,我反對。公務員貪污占很大比例,,其中紀律部隊中警察最多,,不拍警察,怎么讓大家相信你,?所以我就盡量去爭取,,拍完以后他們請警務處的最高領導來看,先讓他們來看有沒有意見,,(笑)那個時候是很緊張的,。

我拍了一個警員向ICAC舉報,將貪污警員繩之以法的故事,,警務處的領導看了之后說沒有問題,,娛樂性很好。以后再拍警察就沒問題了,。

在ICAC拍片,,要贏得觀眾支持就得迎難而上,不要一有困難你就躲避,,這不是ICAC查案的宗旨,。

看完資料我拍了兩季《廉政先鋒》,第一季七集,,第二季六集,,每集一個小時。我每集都找一個新編劇過來,,每個人的處理都不一樣,。吳鎮(zhèn)宇演了《怒海追尋》,那集寫得很浪漫,,任達華演了《獵虎行動》,,他演的一個臥底,,當時的評價很好,收視率也很高,。這些算是香港的“主旋律”劇集,。

為了把這些片子拍得好看,我也積攢了一些經(jīng)驗,,只是拍貪污犯該死,,會讓人覺得在做官方喉舌,沒有站在另一個角度看待這件事情,,講述這件案件的發(fā)生,、過程會不客觀。我們會思考究竟是什么原因令他貪,、讓他行賄,,不是說壞人就一定壞到底,也不是一開始就告訴觀眾這些人“衰到貼地”(壞到不行),。如果不交代其他細節(jié),,一次兩次觀眾就會覺得都是那些東西——我們廣東人叫“賣膏藥”——不好看的。

政府部門公務員入職前都要看的training-film我也拍過,。入職后,,多少錢的禮物你可以收,多少錢的禮物不可以收,,你銀行的錢是怎樣回來的,,只要你手里的財富是你解釋不了的,超過你這么多年入職的收入的,,都可以讓你坐牢,。臺灣也在弄這個“陽光底下的條例”,但是沒通過,。

ICAC剛剛成立運營的時候,,有一句口號“香港勝在有ICAC”,得到很多香港人的認同,。沒有ICAC之前,,香港到處都是收黑錢的人,夜晚穿著軍裝的警察會跑到后巷的云吞面檔,,又吃又拿,,收人家5元10元,檔主就說,,“我們都沒開市,,哪里有錢給你啊。”家里裝電話,,想快一點,,要給茶錢,在醫(yī)院里替你倒水的阿姐,,你都要給茶錢,很多方面,,都要茶錢茶錢茶錢,。ICAC的出現(xiàn)讓那些貪污的人服法了,慢慢那些人才不敢貪了,,才有一個廉潔的社會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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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特警急先鋒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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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那里工作福利很好,按海外雇員簽約,,合約是兩年半,,有45天有薪假期。合約到期以后,,通常只要你沒犯錯,,就給你續(xù)約。整個合約的薪酬四分之一作為公積金先給你,。還有單獨的住房補貼,,每個月還給你700港幣服裝補貼。80年代這個薪水不錯了,。

我和許鞍華,、徐克聊,問他們拍電影怎么樣,,多久才可以拍出一部,。他們說有時候是兩三年。我想我一年可以拍很多故事,,比他們多,。這時候我在掙扎,要不要離開目前的工作,?我拍了這么多反貪劇集,,但電影的世界很大,而且我們說導演,,一般都是說電影導演,,很少電視劇導演的,我還沒拍過電影,。第三個合約開始,,我就覺得再不走不行了,我還有一個電影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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應召女郎與香港舞男

在夏威夷進修后,,我回到香港,,在嘉禾拍了《再見媽咪》。嘉禾是邵氏的死對頭,,但邵逸夫非常喜歡這部片子,,還推薦我去亞太影展。我得以跟著邵逸夫和方逸華去了韓國,,也看到他們家常的一面,。路上邵逸夫說自己糊涂了,方逸華回他,,“你糊涂很久了!”我們在后面聽得清清楚楚,,但都當聽不到。

1987年,,曾志偉給我打電話,,“找你拍戲?!薄笆裁磻??”“應召女郎?!薄按蟾?,為什么找我,我都沒去過club,,夜總會,,我不懂的?!薄熬褪且夷氵@些寫實派的,,不然我找那些雞叢的導演拍嗎?有什么新鮮???”

他很快就和我講故事內容,我說你給我時間去做research(調查),,不然我不了解怎么和你想故事,。我回電視臺,問他們有沒有門路,,可以帶我去夜總會,,去跟應召女郎們聊。沉淪又回來,,再沉淪又回來,,具體內容不能告訴你,,我還有我的伴侶。做完research再和曾志偉聊大致的故事,、人物,,我說現(xiàn)在沒有“逼良為娼”了,只有“誘良為娼”,。曾志偉笑著說,,“衰仔,你真的有做過資料搜查哦,?!绷耐甓ń巧瑥埪?、馮寶寶,吳家麗……片子里五個角色的故事都有真實案例,。當時的副導演趙良駿后來執(zhí)導了吳君如主演的《金雞》1和2,。

這部電影出來之后,在香港賣到了一千多萬,。一次晚會上,,吃飯的時候請導演出去講話,他們居然請我去 ,,我就想是不是當了千萬導演才有機會?。浚ㄐΓ?/p>

接下來我拍了《女子監(jiān)獄》,,進真實的女子監(jiān)獄里面拍,,林嶺東拍的《監(jiān)獄風云》賣錢了,他是我?guī)煹?,他哥哥南燕幫他寫了劇本,,我就問他能不能把他哥哥借我?guī)臀覍戇@個劇本,就有了這部《女子監(jiān)獄》,。

那些女明星搶著演,,因為《監(jiān)獄風云》票房挺高。曾志偉說張曼玉想演,,但是他已經(jīng)找了夏文汐,,可能覺得有新鮮感一點。鄭裕玲那時候蠻紅的,,也加入了,。她在演《名流情史》時還是新人,我拍過她,。我和許鞍華在香港電臺拍《獅子山下》,,兩個不同道路的女生的故事,,她和陳玉蓮,我也找過她演《獅子山下·疑犯》,?!杜颖O(jiān)獄》票房也過了一千萬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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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反貪風暴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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做《應召女郎》的時候我們發(fā)現(xiàn),,男妓也是一個值得注意的群體,。這個產(chǎn)業(yè)當時臺灣發(fā)展得比較成熟,叫“牛郎”,。我?guī)芜_華跑過去,,臺灣牛郎吧不是公開的,他們的招牌在這邊,,店在對面,。那些男生他們真的很漂亮。他們說見到一個客人,,五分鐘之內就能知道他們的喜好是什么,。女性的胸圍他們也懂,跳舞唱歌都會,。和老板聊,,她說你們最好是進來做啊,進來兩個禮拜就可以了,。我問我來的話可以嗎,,她說我三天就可以了,因為沒人要的,。(笑)

那時候電影觀眾以男性為主,,香港從來沒拍過男妓的戲,電影分級制度剛剛試行,,美國拍了《美國舞男》,,香港要16歲以上才能看,我看到穿著校服的女生看起來沒有16歲都跑去看,,覺得這個題材應該是有票房的,。但在當時拍依然有些冒險,如果這部電影不賣錢,,要還錢給投資方,。我就把杏花邨的房子賣掉了,將這個錢放在銀行,,如果賠錢馬上還給人家,。導演賣房子拍電影,我算是最早一批,。

開拍前 ,,我和制片在尖沙咀酒店開了一個房間,,找了一些舞男上來。制片就說,,我們不要你做,,想聽你講,錢先付給你,,就跟他們聊天,。他們生來是怎么樣的?為什么當舞男,?現(xiàn)在感覺舞男這個職業(yè)怎么樣,?當然他們不太愿意講,不過當導演也有一個好處,,懂得怎么讓他開口,。聽到的很多情況都很意外,有的舞男擔心自己不好看,,有的舞男面臨同性戀的壓力,。

有的舞男覺得這個職業(yè)很好玩,可以試試看,。你猜最大的顧客是誰?是舞小姐,。夜總會服侍男生的小姐,,收工后讓舞男來服侍她,也有人發(fā)展出了愛情,,后來舞男系列的《雞鴨戀》講的就是這樣的故事,。

“鴨”也是這部片子叫出來的。我去找媽媽桑,,問她們女的叫“雞”,,男的有什么叫法,她說沒有什么叫法,,臺灣叫作“牛郎”,,女的叫“雞”,男的就叫“鴨”咯,。所以我們海報前有一個slogan——“女人錢難賺,,做鴨不簡單?!?/p>

那張海報我找了一個大師給我拍的,,我讓他們穿了禮服,很有型,、很紳士,,我不想他們猥瑣,。片子上了以后,香港的舞男酒吧漸漸開起來,,有的舞男還會找我,,請我去剪彩。

片子最初在臺灣被禁了,,理由是破壞社會善良風俗,。我要他們幫我上訴,然后跑回香港,,找了一大堆資料,,告訴他們男妓是從西方來的,不是我創(chuàng)作出來的,,對社會應該有一個警醒的作用,。我們最后一句的賣點是,社會發(fā)生什么我們就可以報道什么,,一個文明社會沒有什么可以隱瞞的,。他們說對啊,可以播,。最后投票,,六個還是要禁,九個通過,,這樣我這部片子才可以上,,最后票房接近兩千萬。

這些系列的片子結果都不算圓滿,,當然我拍這些戲有警醒的作用嘛,,如果(影片中)他們做這行做得很開心、很滿意,,那不是鼓勵觀眾去做舞男嗎,?(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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香港人,睇開點啦

離開ICAC的時候,,規(guī)定一定年限內不能拍攝相關題材,,所以直到1993年我才拍《廉政第一擊》,我想把廉政精神來源拍出來,,所以拍了最開始它是怎么成立的,。

不久香港電影就走下坡路了,亞洲金融危機,、盜版潮接連到來,,很多人都沒戲拍了。到2001年,,我也離開了,。我問我自己,,除了拍戲我還能干什么呢?那時候香港發(fā)展金融業(yè),,公積金,、基金……是一個巨大的商機,但是自己又不太熟悉,,我就去香港中文大學學了兩年金融和市場營銷,,出來一直做金融證券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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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德祿(左)在《反貪風暴2》拍攝現(xiàn)場給周渝民(中),、陳靜講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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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幾年,,每一天都在變化,你要保持每一天都在改變的感覺和觸覺,,對我現(xiàn)在拍戲也有幫助,。當一個導演,沒有新的吸收,,待在象牙塔里面,,手法來來去去都是那幾板斧,觀眾會離你而去,。張徹多厲害,?年紀大了,你們也不看了,。我回來拍《反貪風暴》,,最喜歡看到的一句評語就是,一集比一集好,。

這些年感覺到時代的變化。其實做《應召女郎》《香港舞男》的時候,,香港已經(jīng)是一個待變的時代了,,香港向哪里去,我們也不清楚,。等的時候是最彷徨的,,像我等了一年才有電話找我拍戲,結果彷徨的這段時間我寫了7個故事,,我還是在等,。

以前喜劇片比較受歡迎,觀眾走進電影院就是想開開心心娛樂一下,。周星馳演過悲劇片沒有,?沒有啊。他就出來了,。我拍的片子有很大部分不是喜劇,,但依然有不錯的票房,,如果你讓我想一個答案,就是比較立體,,觀眾比較容易投入,。投入他才不會覺得冷場、不會想去洗手間,。(笑)

現(xiàn)代人很復雜,,香港人沒有那么單純了,看一些最近的新聞,,都有極端的案例,,提供了很多素材給電影導演,但是喜不喜歡呢,?我還是覺得我更喜歡以前民心更加純粹,、單純的時候,安全感多一些,。

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這樣推論,,現(xiàn)在的游戲太誘惑了,打打殺殺,,小孩子從小就覺得了結一個人的生命是很容易的,,誒,掛了一個,,誒,,又掛了一個,這樣變得他們對生命是不尊重的,,暴力是升級的,,隨隨便便就打你一錘,踢你一腳,,打到你起不來,。這些游戲機的禍害一直在呈現(xiàn),停不停得了呢,?停不了的,。

我堅持盡量少拍極端暴力的東西。導演要反映社會的現(xiàn)狀,,反映人的傾向,、思維、行為,。每一個行為背后都有原因,,我只可以在這方面做一些平衡,將過于暴力、污穢的東西,,盡可能地壓下一些,,善的東西表揚多一些,積極樂觀的人生觀盡量多呈現(xiàn),?!斗簇濓L暴2》張智霖的角色,到最后,,雖然沒有升職,,但贏回了下屬的尊重。

現(xiàn)在還在拍廉政片,,最大的意義就是提醒人們,,不要貪心,不要做犯法的事,,不要洗黑錢,,不要行賄受賄,“肅貪倡廉”,,要有公平公義的意識,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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林德祿(中)與宣萱(左)、張智霖在《反貪風暴3》拍攝現(xiàn)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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現(xiàn)在香港出了一批反映社會問題的電影,,《黃金花》《幸運是我》《一念無明》等等,,這些電影其實反映了香港人的內心世界是壓抑的,住的地方越來越小,,人的生活有壓迫感的,,但是改變得了嗎?好像很難改變,。我記得有一個廣告,,“香港人,睇開滴(看開點)啦”,,那是給人精神鼓舞的,,但是這些話是在壓力之下才會說的,以前沒有,。

以前香港人開心一點,,那時物價沒有現(xiàn)在這么離譜,,一百尺的樓要五六百萬,,首付要3成,兩個人存十年能不能存到150萬呢,?

現(xiàn)在我總是聽到記者朋友問我:你們香港導演是不是很迷茫?。课矣X得迷茫之前已經(jīng)經(jīng)歷過了,,(笑)現(xiàn)在還好,,有個目標在我們前面,,有一個追求,應該沒有以前那么迷茫,。我的追求就是下一部更好,。畢加索對愛情有一個名句,可以用在拍電影上,,有一個女生,、一個情婦問他,他對她的感覺是什么,。他這么說:我對你的愛,,多于昨天,少于明天,。

你問我為什么金融證券做得好好的還要回來拍電影,。我是從那邊走的,回那邊去也是應該的嘛,。好像一個浪子,,離開久了,應該回家了,,不然你要去哪兒呢,?

(感謝何豆豆、冼麗影在采訪中提供幫助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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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方人物周刊 2025 第836期 總第836期
出版時間:2025年06月30日
 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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