周六的下午,,三味書屋的顧客有七八人,,比平時稍多些,。一位頭發(fā)花白的老人和我聊著對過去年代的回憶,,聲音不大,,仍在彌散百合花香的空氣中清晰可聞,。幾個原本低頭看書的年輕人漸漸被吸引了注意力,抬頭聽起來,。他停下了話,,有些抱歉:“是不是打擾到大家讀書了,?”
說話的老人是這里的兩位主人之一李世強。不一會,,三味書屋的另一位主人,、李世強的妻子劉元生從二樓的閣樓下來,草綠色背心布裙里是白色短袖,,外面配一條墨綠色的圍巾,,一條米色頭巾掩住了不多的頭發(fā)。她眼睛笑得瞇成月牙:“這么多年輕人啊,,真好,,看到年輕人就高興??吹侥銈兙陀X得,,我們的存在有意義?!眲⒃衲?0歲,,在書桌前習(xí)慣性地整整書,“很多書都是我老伴在網(wǎng)上電商查了以后直接訂的,,所以我們只賺差價而已,。”有人問為什么不向出版社進書,。她說,店里進貨量太少,,出版社并不歡迎,。
從西單地鐵站出來往西,步行不到十分鐘,,在佟麟閣路路口,,就會遇見“三味書屋”的招牌。掀開門簾進到過廳,,映入眼簾的是兩個老員工送來的立式花籃,,條幅上寫著“德不孤必有鄰,賀書屋三十年”,。店里與平時相比沒有太多不同,,多了一些老朋友送的花或畫,一籃粉色的玫瑰在桌子上格外顯眼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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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店再出發(fā)
現(xiàn)在書店的營業(yè)時間是每天中午12點到晚上7點,,只有一位五十來歲的員工,每月休息兩天,。他休息時會有店主的朋友來幫忙,,比如今天在店里的石皓偉,。遇到三味書屋是他人生中的重要際遇,“大部分思想的認知,,是在書店或和它有關(guān)系的人身上找到的,。”
2005年,,石皓偉從西安本科畢業(yè),,在做學(xué)問和賺錢間猶豫,又覺得繼續(xù)讀研不能滿足自己,,想通過游歷增長見識,,便從西安出發(fā),用了兩個月時間翻秦嶺,,經(jīng)漢中到成都,、重慶、貴州,,抵達昆明,。之后回到西安呆了一陣子,覺得那里氛圍太過保守,,去武漢呆了三個月,,仍舊不是喜歡的城市。2006年下半年應(yīng)朋友邀請,,他來了北京,,喜歡上這里的氛圍,帶著對西餐廳經(jīng)營管理的好奇,,在西單附近一家餐飲企業(yè)做儲備干部的實習(xí),。
冬天閑逛的時候,他發(fā)現(xiàn)了這家書店,。去了幾次,,遇到李世強。那時書店還沒有從消沉中恢復(fù),。店里三個員工都是上了年紀的人,,只能負責(zé)看店等日常工作,無法選書進書,。因為不確定能否長久開下去,,一部分書已退給出版社,書目不到現(xiàn)在店里的一半,,需要把一些書的封面擺出來才能把架子填滿,。之前的活動也停了很久沒有辦。
早在2002年,書店收到拆遷通知,,和周圍的平房要被征收為公共綠地,。不確定書店能否繼續(xù)辦下去時,夫妻倆去鄉(xiāng)下住過一段時間,,不怎么來店里,,也不多和朋友聯(lián)系。不時有人看中這幢房子的好地段,,想租下來做餐館或別的生意,,這樣不開書店就可以有錢入賬,還省下繁復(fù)瑣碎的操心,。但就這么不開了,,兩人又心有不甘。
當李世強問石皓偉愿不愿意來店里工作時,,石毫不猶豫就答應(yīng)了,。石皓偉來之后,店里才又開始招了年輕人,。
他做員工時,,晚上就睡在書店,營業(yè)到晚上8點關(guān)門,,若還有顧客逗留就關(guān)晚一些,。關(guān)了門后,他一人繼續(xù)讀書,,直到深夜里困了才睡,,早上11點又開門?!皟扇炀屯鹚畧@走一趟,,把能控制的錢都拿來進書,當時有一些自己的工資,,都拿來預(yù)支了。自己先貼,,再從書款里面扣,。”石皓偉回憶,。一個人坐公交或者騎車去,,帶回來三四摞書,有時候稍多一些拿不下,,就打個車回來,。
石皓偉來店后不久,佟麟閣路對面的小平房被拆掉,開始打新的地基,;東北面是“花江狗肉館”,。院子本來是京劇大師馬連良的故居,之前聽說要辦馬連良博物館,,馬家后人便將房屋使用權(quán)轉(zhuǎn)交出來,,后來不知怎么變成了狗肉館。再后來長安街拓寬,,臨近街邊的幾座建筑連同花江狗肉館一起被拆除,。三味書屋離指標還有一段距離,留了下來,,變成現(xiàn)在人們所見到的位置:北邊緊鄰大街,。
書店確定不會拆了。2007夏秋之際,,店里第二次裝修,,一樓變成現(xiàn)在的格局:北東南三面墻的書架向內(nèi)移,留出兩人寬的回廊,,靠墻一面是一圈小矮柜,,柜上擺著各種藝術(shù)雜志,墻上布置小型展覽,;另一邊順著書柜放著兩人位的茶座,。原來的玻璃木框大門改為北京老宅式的木門——兩個木門簪,一對獸頭門環(huán),,門口添兩只抱鼓石,,齊墻而建沒有進深,一圈窄木門框接著灰色的磚墻,,形制類似舊時的如意門,。屋內(nèi)墻面做了隔熱,臨街的區(qū)域也加了茶座,,窗戶玻璃做成雙層,,天氣好的午后,街旁的樹影會篩進陽光,。
這面西邊的墻上掛著經(jīng)濟學(xué)家于光遠寫給書店的一段話:“我們要盡力發(fā)展的是能夠傳播開來,,能夠傳世的人類優(yōu)秀的創(chuàng)造物……”,靠下一些有幾張攝于1993年的書店活動老照片,,被沙發(fā)擋住的最后一張里是當時68歲的演員黃宗英和80歲的作家馮亦代,,鴻雁傳書一年多的“小妹”和“二哥”在這里結(jié)成夫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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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小破屋到“文化坐標”
望向窗外,,隔街是取代平房的銀行大樓,,以及有飛檐狀屋頂、玻璃墻的健身區(qū)。現(xiàn)在的三味書屋是附近長安街眾多大廈環(huán)繞中的一幢獨立小二樓,,不遠處就是商場林立的西單商圈,,還有1998年建立的西單圖書大廈。一些逛街的人不經(jīng)意間發(fā)現(xiàn)這家書店,,不免會驚嘆于它的清幽,。32年前,劉元生和李世強遇見還是一間破舊平房的它,,買了下來,。
1984年,撥亂反正后的第六年,,十二屆三中全會將經(jīng)濟體制改革提上日程,,城市經(jīng)濟體制改革拉開序幕。兩年后,,之前并入人民出版社的三聯(lián)書店恢復(fù)獨立建制,。不過除了新華書店,能買到書的地方只有推車或者地攤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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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味書屋老板李世強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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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夫妻兩人的月工資各三四十元,。劉元生辭去了英語老師的工作。李世強辭去在工廠的工作,,這意味著放棄退休金?,F(xiàn)在提起來,李世強帶一點調(diào)侃的語氣,,“現(xiàn)在我就是靠老伴養(yǎng)活了,。”年齡加在一起有九十歲的夫妻倆決定開一家書店,,通過借錢籌到資金16萬元,。
作家聶紺弩和李世強相交甚厚,從中幫忙,。夫妻兩人向朋友,、向朋友的朋友借。認識的人中,,有的瞞著子女拿出存下的兩三千稿費,,最多的一位老作家拿出了八千。最大的一筆上萬資金則來自一位商人朋友,。
二人騎車跑遍了北京城的角角落落,卻沒有合適的房源,。一天在醫(yī)院看望友人,,聊起找房的事,一位護士聽見了,提起有位大夫有間房子打算賣掉,。兩人看中了房子既靠近西單又鬧中取靜的地理優(yōu)勢,,把房子買了下來。買房花去了大部分的資金,,裝修便盡可能親力親為,,最初齊人高的書架便是李世強自己打的;進書同樣缺乏資金,,好在和出版社商量妥了,,先直接進書來賣,再定時結(jié)款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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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8年5月18日,,開業(yè)時文化界老前輩及讀者朋友前來祝賀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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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北京第一家開架售書的民營書店,于1988年5月18日開張營業(yè),。
架子里的書籍前不再有透明的玻璃和售貨柜臺,。店中央擺了一張大方桌,供人們坐下閱讀,。迎門的窗戶上寫著:我們?yōu)槟鷾蕚淞艘粡堊?,一杯清水,一心微笑,。有大學(xué)生下課后晚上來店里勤工儉學(xué),,書店一直開到10點。人們下了班來逛書店,,晚上的人更多,,中間的大方桌總會坐著十幾個人。新華社小區(qū)在附近,,那里的人是書店的??汀?/p>
彼時,,“文革”后第一批譯介西方思想的“現(xiàn)代西方學(xué)術(shù)文庫”系列書籍陸續(xù)出版,,《存在與時間》一年在全國賣出15萬冊。這樣的氛圍中,,書店營業(yè)一年便還清了之前所借的錢款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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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988年六一兒童節(jié),三味書屋和孩子們共度節(jié)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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劉元生和李世強走過半生的波折和磨難,,將開書店作為后半生的志業(yè),。讀了書人才能夠思考,作出真正的判斷——這是他們以自己的人生經(jīng)歷得出的樸實而堅定的愿望,。這從書店選擇的書目和舉辦的活動中可以感受到,。在周末講座的慣例形成前,,這里已經(jīng)扮演了文化藝術(shù)交流空間的角色。
最早的活動在開業(yè)十幾天后的六一兒童節(jié),,北京出版社的三位兒童文學(xué)作家為書店附近小學(xué)的學(xué)生簽名售書,。那是全國首次簽名售書會。1993年,,書店第一次書籍首發(fā)會,;同年,樊綱等經(jīng)濟學(xué)家在這里成立過民間經(jīng)濟研究機構(gòu),,隨后第一套面向大眾講解經(jīng)濟學(xué)常識的《市場經(jīng)濟學(xué)普及叢書》發(fā)售會舉行,。
這樣一個獨特的地方也經(jīng)常吸引外國人。一個在中央音樂學(xué)院進修的比利時年輕男孩看見書店里擺著一架古琴,,詢問能不能彈一彈,。聊天中男孩說起自己會爵士樂,也希望在這里演奏,。他帶來自己的朋友,,于是有了第一次小型爵士樂現(xiàn)場。于是在北京,,一些愛音樂的外國人周末有了好去處,,大家組織起小型樂隊。許多人發(fā)現(xiàn)原來丹麥大使是薩克斯手,;美國大使見到中國的朋友這么喜愛爵士樂,,送了一套歷屆美國爵士音樂家的畫像供書店展覽。
書店的主人參加活動時注意到,,幾乎得不到演出機會的中國民樂音樂家在餐廳里演奏背景音樂,,于是通過中央音樂學(xué)院的書記,將音樂家們請到書店里演出,。周五晚上爵士樂,,周六晚上民樂。后來民樂登上維也納金色大廳,,演出結(jié)束后,,外國友人上臺來與演奏家握手,其中一個外國人說,,最初聽到中國民樂便是在三味書屋,。
出版社進行企業(yè)化改革自負盈虧后,外國經(jīng)典文學(xué)名著因其已過版稅期,,出版方便,,同時也有大量市場需求,一時間成為各出版社熱衷的書籍類型,。隨之而來的是眾多版本翻譯質(zhì)量的參差不齊,。書店舉辦了在京翻譯家座談會,,蕭乾等翻譯家來到這里。書店外擺出橫條小黑板,,粉筆字寫著:歡迎讀者朋友們參加。
當時來到北京的吳文光逛書店,,與主人聊起想了解“獨立制片人”的運作機制,,店主聯(lián)系到美國當時著名的獨立制片人蘭斯·布朗克,請?zhí)m斯和中國的幾位年輕導(dǎo)演交流,。隨后吳文光用鏡頭記錄了五位從不同地方帶著藝術(shù)夢想來北京的年輕人,,這就是《流浪北京:最后的夢想者》。五年后他拍攝續(xù)集,,鏡頭里的主人公有的已離開北京,,有的仍留下,抑或離開后重新回到這座城市,。日后吳文光被稱作中國的獨立紀錄片先鋒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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布衣暖,菜根香,,詩書滋味長
2018年5月25日,,書屋營業(yè)三十年零一周,一個中年人回到北京路過這里,,看見那塊熟悉的舊牌匾,。17年前他在附近上學(xué),后來他離開北京到了海外,,這次來辦理老屋的拆遷安置手續(xù),。他心緒難平,在書店寫了一篇小文《人生三味》,。
他記憶中的書屋二樓還有對外開放的茶座,,現(xiàn)在二樓徹底關(guān)閉了。這里剛剛營業(yè)時還是間平房,,改成二層小樓是1992年,。書屋因修建地鐵被動了地基。書屋的老朋友陳松記得,,最早“對面國開行那有一條胡同還是餃子街,,里面都是做餃子的,還挺有名”,。30年后的第二個周日,,他來店里幫忙。1988年在上大學(xué)的陳松在書店做過勤工儉學(xué),,2007年和兩位老人再次見面,,之后有空的時候就來店里幫忙,,直到現(xiàn)在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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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味書屋坐落在佟麟閣路路口 ? ? ?圖/本刊記者 梁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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門口老員工送的花籃已經(jīng)撤走,,一進門便迎面看見留言便簽墻,。兩位大學(xué)生掀簾而進,在這里逗留許久,,讀著字跡一一指認其間熟悉或者耳聞過的人物姓名,。右手邊一塊展板上貼著15張紙,是30年之際新打印的“三味書屋周末講座目錄”,,換下了之前發(fā)黃的老紙張,。二十多年間書店的講座共計186期。
一位路過的行人看見展板上的講座目錄,,進來問陳松是否有時間表,,他回道“很多年前便停辦了”。兩位大學(xué)生讀完了便簽墻,,進店看書,。周六傍晚起風(fēng),拍打門簾進屋,,四周樹葉窸窣相聞,,聲動如同陣雨,忽遠忽近,。門外,,午后的霾也減輕了。東面墻小窗外的綠影晃動起來,。王進文2010年5月底到書店工作時,,還沒有東面墻上的門窗。他來后不久,,李世強用斧頭鑿了一扇門,,把夾弄開辟成小園子,在里面種上花草樹木,。侍弄植物是他的愛好,。
那時王進文考完博士,在網(wǎng)上看到有關(guān)書屋的文章,,對這家開了二十多年的老店充滿好奇,,趁著還沒有開學(xué),就來店里工作了三個月,,參與進書,、籌辦講座等日常工作。他在網(wǎng)上查最新的書訊,,擬定書單后給二老過目,,每周去一次在大望路的圖書批發(fā)市場,,是否進新書則要看店內(nèi)的銷售情況再定奪;講座會提前擬定兩周的主題和嘉賓以備有突發(fā)情況,,并提前幾天在書店門口張貼海報,、在博客發(fā)布信息。那時微博還沒有如此普及,,微信還沒有出現(xiàn),,書店會用群發(fā)郵件的方式通知顧客。
這樣的周末講座,,在石皓偉做店員的2007年變成每周一次,持續(xù)到2011年,。從網(wǎng)上論壇參與者的線下小圈子聚會開始,,后來成了每周一次的“三味書屋周末講座”。二層的閣樓在辦講座時才對外開放,,講座帶動周末的人流,,營業(yè)額會好一些:平時一天賣不到50本書,講座期間往往可以翻一倍,。聽了上百場講座,,石皓偉笑稱感覺見識“頂?shù)蒙蟼€博士”,之后相處比較好的朋友大多也是聽講座認識的,。
做店員的日子里,,一些上了年紀的顧客讓王進文記憶深刻,比如一位來店里詢問是否有《定西孤兒院紀事》的老人已經(jīng)92歲了,。李世強平時話不多,,有一天王進文提起聶紺弩,李世強說,,“當年周穎(聶紺弩妻子)還抱怨,,說聶老陪我的時間比陪她還多?!彼胖览钍缽娫吐櫧C弩一起坐過七年牢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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書屋正門懸掛著 “德不孤必有鄰”的牌匾 ? ? ?圖/本刊記者 梁辰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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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世紀90年代中期開始的民營書店黃金期早已過去。2011年,,風(fēng)入松書店,、光合作用書店因經(jīng)營不下去而停業(yè)。王進文在書店工作時是三味書屋周末講座慣例舉行的最后一段時間,。那時候到了周末,,石皓偉、陳松都會來幫忙,,還會有其他的志愿者,。他記憶中每場講座都有一百多人,,把二樓占滿,有時樓梯也滿是人,。講座結(jié)束,,整理好的稿子會發(fā)布在博客上。來聽講座的人繳納20元的茶資費,,學(xué)生免費,,顧客們自動繳費,工作人員不會挨個收取,。
親歷了書店的日常,,王進文才了解到這家老店并無什么運營成功的經(jīng)驗,只是因為不似其他民營書店有房租之虞,,日常賣書的微薄收入才可以勉強維持經(jīng)營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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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參零”
如今李世強出現(xiàn)在一樓的時候多一些,照看瑣事,。陳松今天代班,,李世強間或和陳松拉家常。到傍晚快6點,,二樓的門開了,,劉元生來到一樓,和離店的顧客道別,,笑著說“周末快樂”,。
仍在店內(nèi)的兩位大學(xué)生上來打招呼,說之前來見過李老師,,今天第一次見到劉老師,。“看到年輕人真開心,,”劉老又這么說道,,她看著兩個年輕人感嘆,“當時我像你們這么年輕的時候,,知道得太少了,,如果有機會像你們這個年紀,一定會好好利用,,多讀書,,多了解一些……”
店里有兩塊寫著“叁零”的石頭,她解釋“叁”是“一生二,,二生三,,三生萬物”,“零”有“下雨”的意思,有個說法是“急雨成驟,,徐雨為零,,久雨為苦”,自己和老伴這30年做的事情就像下了小雨,?!拔覀兙褪切∈^,”劉元生說,。
一位女孩說自己才來北京工作,,臨走時劉元生送給她書店30年的紀念書簽和明信片,這是書店的老員工幫忙制作的,。書簽上寫著:不忘初心,,砥礪前行。明信片上的圖案有書屋名稱“三味”的含義:布衣暖,,菜根香,,詩書滋味長。
石皓偉2008年結(jié)束正式員工的生活,,開始第二次游歷,從北京出發(fā),,經(jīng)過太行山到山東,,到廣州、三亞,。之后他一直定居北京,,和陳松一樣,有空時回書店幫忙?,F(xiàn)在他在寫小說,,寫作的念頭萌發(fā)于大學(xué)時突然闖進腦子里的一句話“我們這個世界就像一個愚人節(jié)”。許多故事,、人物都是在和書店有關(guān)的日子里構(gòu)思成型,。他在人生迷茫的時候遇到三味書屋后就再也沒離開過,和老人的交往中,,他明白了“很多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樣簡單,,最后你會發(fā)現(xiàn)其實每個人都是可以去寬恕的”。
三味書屋常被人們稱為北京的“人文坐標”,,陳松有時候會看到一些年輕人在門口拍照片“打個卡”后離開,,表示自己來過這里。令他印象深刻的卻是兩位上了年紀的主人為了選書,,成年累月趴在電腦前所付出的精力,。“我為什么會想來幫忙,看到這種付出,,你就會知道,,他們是有信念在的?!?/p>
這間書屋自身就像一本書,,等待進去的人閱讀。各處的題字,,回廊兩側(cè)的老照片,,讓人想象許多在這里發(fā)生過的事?;乩葔ι蠑z影家沈繼光的作品中:掛在欄桿上的鳥籠和菜籃,,胡同雜物堆里精致的舊食盒,村口的石磨,,因水道近門而抬高的民居……體味著關(guān)于這座城市舊日生活的細節(jié),。靜靜度過30歲生日的三味書屋,承載著來往于此間的人事留下的痕跡,,讓時光中漫不可信的變遷確鑿如實,。
(感謝實習(xí)記者顧杰對此文的幫助。文中陳松為化名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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