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7年12月8日,阿來獲得第17屆百花文藝獎的小說和散文獎,算是這個文學獎項歷史上的第一次一個人奪得雙獎,??赡?,這也可以看作是對阿來落選魯迅文學獎的某種補償,。
此次獲得小說獎的是阿來的自然三部曲第一部中篇小說《三只蟲草》。去年也是這個時候,,他的第二部中篇小說《蘑菇圈》獲得郁達夫小說獎,。
2014年,阿來的非虛構(gòu)作品《瞻對》在魯迅文學獎評選中以零票落選,,阿來寫了一封公開信抗議,。他告訴我,評委會后來解釋落選的理由是“不合報告文學的體例”,。阿來大不以為然,他知道,,直到最后一輪他得票都是最高的,,“如果不合體例第一輪就應(yīng)該刷掉它?!?/p>
阿來是一個不愿意跟無聊糾纏的人,。他的第一本中短篇小說集出版于1989年,處女書出版按說是高興的事,但他覺得十幾萬字的書里,,滿意的作品只有三萬字,,其余都是按照當時慣常的路數(shù)寫的,這讓他感到虛無,。他停頓了幾年沒有寫作,,因為他在開始寫作生涯之前一度做過中學語文和歷史老師,他甚至覺得重操教書匠的舊業(yè)也比寫三流玩意在文壇混有意義,。
但完全放下文學又不甘心,,阿來于是在阿壩地區(qū)游蕩。阿壩地區(qū)幾萬平方公里范圍內(nèi)鄉(xiāng)一級的建制,,阿來花了三四年時間全部跑遍了,。口傳的故事,,地方性的史料,,都指向當?shù)氐耐了局贫取K芯苛?8個土司的家族的二三十代人,,于是有了“虛構(gòu)”的《塵埃落定》,。后來,又寫了“非虛構(gòu)”《瞻對》,?!拔蚁胛铱催^的史料是我寫出來東西的50倍以上?!彼Q,。
歷史既厚重又沉重?!暗锚勁c不得獎,,我都得繼續(xù)上路,進行我獨自的尋訪,?!笨棺h不了了之,阿來寫作沒有停,?!墩皩Α分螅霌Q副筆墨,,寫點輕松和輕巧的東西,,于是有了自然題材的《山珍三部》系列:《三只蟲草》《蘑菇圈》《河上柏影》。但他沒有想到,,自然題材也讓他一篇比一篇沉重,。都市的消費欲望,,讓青藏高原上的三種植物,蟲草,、松茸和崖柏瘋狂了,,這導致了鄉(xiāng)村樸素的倫理崩潰,而“每一個城市人都覺得他比鄉(xiāng)村的人更文明”,。
“我覺得文學或者任何一門知識,,只要認真對待,它會把你引往一些觸碰禁忌的方向,。人類知識系統(tǒng)的擴張,,也是在不斷地觸碰我們的認知界限、道德界限,。如果我們永遠在一個特別安全的范圍內(nèi),,也不可能有進步?!卑碚f,。
其實,阿來最重要的幾部作品,,《塵埃落定》《空山》《格薩爾王》《瞻對》,,幾乎每一部都碰觸到禁忌。寫土司爭戰(zhàn)及其覆滅的《塵埃落定》1994年完稿,,找了不下二十家出版社,,卻遍投無門,四年后才出版,。當時被拒絕的理由,,一是對創(chuàng)新的東西沒有把握,二是民族,、宗教禁忌,,三是擔心沒有市場。1998年出版后,,獲得茅盾文學獎,,銷售數(shù)百萬冊。
去年他在北大中文學系做了個小講座,,題目是:“語言的信徒”,。在阿來看來,從《詩經(jīng)》以來的中國文史傳統(tǒng),,都使用了特別充滿詩意的語言,,但今天我們真是把它糟蹋了。作為一個從小在說藏語的家庭長大的孩子,,阿來直到高中畢業(yè),,總有一種學漢語時的焦慮。這種焦慮也帶來他跨越兩種語言系統(tǒng)寫作時的敏感,。
“我還是一個藏族人,,我都覺得漢語言了不起??墒俏覀儸F(xiàn)在的文學好像有人物,、有故事、有思想就行了,。我說要讀思想,,我才不找文學書讀,我可以讀哲學,。要想讀故事,,直接讀歷史就好了。很多有名的作家的文字,,很糟糕,,很粗暴?!?/p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