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天是炸樓的日子,。按爆破的規(guī)矩,,劉詩卉站在警戒線500米以外,,同事舉起攝像機錄像備份。她也舉起手機,,對準一棟樓,。對于入行不久的爆破師來說,炸樓還是件稀罕事,,一年也就遇到一兩回,,值得錄下來。
那是一棟新建的違章樓,,蓋好后按政府規(guī)定要拆掉,。一早送來的炸藥已經(jīng)埋好,按照推斷,,爆炸后大樓將微微向斜后方傾倒,。師傅在旁邊倒計時,讓這場難以預見的炸樓活動多了一絲儀式感,。
3,!2!1,!嘣——即便隔了那么遠的距離,,鏡頭還是微微晃動了幾分。違章樓定向爆破,,倒向北邊,,避免影響其他3個方向的民居。樓倒塌后,,迅速淹沒在揚起的棕色煙塵中,。四周恢復靜謐,仿佛什么沒有發(fā)生過,,只是視野里少了一塊凸起,。
這樣的日子有點兒像過節(jié),全體爆破員工都在一旁圍觀著,,頗似村里夜間的露天電影現(xiàn)場,。偶有歡呼聲,洋溢著破壞的激情與炸裂的快感,。
有時候,,節(jié)日也會因意外變成悲傷的日子,,或者讓人惴惴不安。比如炸藥放多了,,飛石迸出來砸到人,。又比如,最可怕的,,炸藥爆完了,,房子巋然不動。只能靠膽大有經(jīng)驗的老師傅進去,,再埋一次炸藥,。進樓的時候,每一步都踩在水泥上,,但每一步都是虛的,。樓房的受力結(jié)構(gòu)已經(jīng)被破壞了,你不知道自己這一腳下去對它意味著什么,,有可能安然無恙,,有可能轟然倒塌。
考慮到人身安全和工作性質(zhì),,大多數(shù)爆破工程師都為男性,。劉詩卉是她公司唯一的女爆破師。念大學的時候,,他們班也只有她一個女生,。大一大二那兩年,專業(yè)叫礦物資源工程,,還有8個女生,。大三分成采礦和選礦,她選了采礦,,就剩她一個妹子了,。
班里男生習慣叫她“卉哥”,這個稱呼在一定程度上說明了她給人的真實感覺——她本人并沒有名字那么溫婉,,在日后工作中,,穿上藍色工作服(無胸男款),戴上紅色安全帽,,站在一群四十歲上下的大叔中間也沒有任何違和感,,
平時的爆破任務就平靜多了,以她現(xiàn)在操作的廣佛環(huán)城線城際軌道3標來說,,炸基坑占多數(shù),,火腿腸一樣的炸藥塞進坑里,一塊基坑埋滿十幾箱炸藥,,引線纏繞在一起,,俯瞰著大型蜘蛛網(wǎng)一般,。爆破得用雷管,炸藥在爆破當天運到現(xiàn)場,。雷管寫上1-10段別以示延長爆炸時間,,每段間隔25毫秒,爆破常用1,、3、5,、7,、9段。引爆的時候,,較近的幾個孔連在一起引出來,,延伸到下一波較近的孔,引爆第一個,,不同延時的雷管就會依次炸響,。使用雷管來延時主要是為了減少爆破時產(chǎn)生的震動,保證爆破安全,,同時也提高爆破效果,。
地下的世界遠沒有表面裂紋平靜。假設(shè)炸3米的基坑,,可能會在1米2的地方裝炸藥,,1米2以上用米石蓋住,防止飛石,,減少意外,。炸多少米、炸藥埋多少是按照爆破公式計算的,,根據(jù)地形略有加減,。地形復雜的多一點,地形簡單的少一點,。炸藥過量極有可能有石頭飛出,,在炸藥的沖擊下極具攻擊性,這也是爆破現(xiàn)場的威脅之一,。爆炸結(jié)束后,,地下大石塊都成了散碎的小石頭,像廢墟般橫陳,。
基坑里的雷管接二連三引爆,,聲音都聽不到,只能見到地表漸漸出現(xiàn)細碎的裂紋,,一根接一根,,如同初生嬰兒臉上密布的毛細血管,。地下的狂風暴雨透過裂縫滲出些許——微小而悠長的味道飄散在空中,劉詩卉挺喜歡,,猛聞幾口,,像燒烤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