逝者如斯夫,,轉眼三十年,。1984年5月3日7時,,有人敲門,,一位自稱是江蘇省淮陰市清河區(qū)公安分局的人,臉色凝重的告訴我們:王清同志病危,,正在搶救,,請去淮陰,。我和妻子王秀匆忙收拾,,上了專程來接的面包車,岳父和德弟,、榮妹已坐在車里,。一路上,大家在猜想著清弟的病情,。
弟弟王清1952年生于安徽,,取名皖生;1953年,,隨著新中國第一部《婚姻法》頒布,,在國家公職人員離婚潮中,身為縣委組織部長的父親與母親離婚,,母親毅然帶著一周歲的他,,回到江蘇沭陽那個貧困多災的農(nóng)村,母子相依在“糠菜半年糧”的艱苦生活中長大成人,。
1970年冬,,王清在停課鬧革命的農(nóng)村高中畢業(yè),為擺脫半饑半飽的生活,,剛滿18歲的他報名參軍來到山東的守島部隊,,開始軍旅生涯。近八年的部隊生活就是“深挖洞”,,建設國防工程,。每天的任務是早飯后進入隧道施工,晚飯前撤回營地,。早上干干爽爽進去,,晚上全身水淋淋回來,連鞋殼里都能倒出一碗水來,,工程的艱巨,、工作的艱苦可想而知。因為是軍事工程,,每年探家絕口不說,,只是偶然露出只言片語,而他的幾個三等功喜報,、入黨提干和黑瘦的身軀,,間接體現(xiàn)了他的付出。
1979年,王清轉業(yè)分配到淮陰地區(qū)清江市公安局,。1980年,,東北的槍匪搶匪“二王”兄弟流竄至此,王清和同事夜以繼日,、嚴陣以待大忙了一陣,,雖未擒住二賊,倒是破獲了一起搶劫7萬多元的大案,,立了集體三等功,。1983年在變身為淮陰市清河區(qū)公安分局后,他經(jīng)過培訓安排到刑警隊作偵察員,;隨著一對孿生子女誕生,當了父親,。
車到淮陰市第二招待所,,來人把我們帶到會客室,公安分局的丁局長向我們通報:5月2日上午,,王清與刑警隊長一行四人乘坐北京吉普查辦案件,,到達某地,因天下小雨,,隊長讓王清和司機留在車上,,他和另一位偵查員去調查。沒料到發(fā)生意外,,王清為配帶的手槍走火擊中,,不幸身亡。經(jīng)初步檢查系自傷,,擬按病故辦理喪事,。大家異常悲痛,更異常震驚,,一是不能相信好日子剛剛開始的清弟就這么走了,!二是不能接受他死于自傷的結論。
之后幾天,,我們強忍悲痛,,與丁局長交涉要求出示權威部門鑒定結論,同時一再要求“活不能見人,,死也要見尸”,。在交涉中,大致清楚了:王清坐在后座與司機交談時,,司機提出要看他新裝備的手槍,,王清與司機一起驗槍時走火,導致頭部中槍,搶救無效,,不幸身亡,。口頭通報就是市公安局的結論,,沒有書面鑒定結論,。
公安分局要盡快火化遺體,我們堅持要見尸身,。幾經(jīng)周旋,,只準岳父和我檢看。在嚴密控制下,,我們走進殯儀館停尸房,,清弟已仰躺在尸床上,一米八的他萎縮了許多,。他面色蠟黃,,雙目緊閉,眉心鎖出一個“川”字,,口唇微張,,似乎要傾訴什么:是頭部創(chuàng)痛難以忍受?是對自傷的組織結論持異議?還是放心不下幼小的子女,?清弟的左耳垂下,、左頜骨后凝固一塊暗紅色血塊,據(jù)稱子彈由此射入,;右耳尖后,、顱頂右側有創(chuàng)口,傷口貫通,。
根據(jù)清弟傷情畫出示意圖,,我們請寧滬的專家分析,均認為自傷可能性小,,他傷可能性較大,。我們認為王清當了近8年兵,對武器性能相當熟悉,,不可能犯如此低級的錯誤,,加之考慮專家分析,我們堅持清弟非自傷,、系他傷,。除丁分局長和分局政委外,我們未能與分局干警見面,,更不可能見到同車的人員(特別是司機),。
僵持數(shù)日,,分局最后松口,不再堅持“自傷結論”和“按病故辦理”,,同意“比照因工死亡”(未同意“因公犧牲”要求)辦理后事,。考慮大家都要回單位上班,,也只有作出妥協(xié),,參加了遺體告別。清弟的生命定格于32歲,。
事后,,我百思不得其解:他傷非常明顯,為何淮陰公安硬定為自傷,?后來從我處一老公安口中得到答案,。槍支走火傷人為事故,要追究責任且影響內部晉升與獎罰,,他傷情結更嚴重,。為減輕或逃避責任,定性為自傷,,既保護他傷責任人,,更保護領導及單位,,且死無對證,。
30年間,岳父白發(fā)人送黑發(fā)人,,且為清弟缺少父愛而內疚,,在悲思中郁郁而終。清弟走時不足2歲的兒女,,在我們兄弟姐妹的襄助下學業(yè)有成,、成家生子,除了每年清明節(jié)隨我們去其墳前祭掃,,對他們的父親已幾無印象,。據(jù)淮陰的親人說,丁分局長已作古多年,,司機從清弟出事后不知去向,。淮陰市已更名為淮安市,。
30年過去,,清弟遺容烙印腦海,化為沉默怨魂常在夢中,。清弟啊,,古往今來多少真相為利益所掩蓋,,多少冤魂石沉史海;作為過客,,一切委屈都算不得什么,,終將化為一縷煙塵。放心遠行吧,,莫再郁悶糾結,,擾我清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