兩岸對“老蔣”的常用稱呼,,有一個有趣的現(xiàn)象:由于歷史原因,,大陸長期抑蔣,卻一直使用“蔣介石”,這是一個尊稱,,與抑蔣的原意背道而馳,;臺灣尊蔣,卻動輒稱“蔣中正”,,直呼其名,甚為無禮,。此事兩岸異觀,,但在不得體這一點上,卻是相同的,。
《顏氏家訓(xùn)》:“名以正體,,字以表德?!惫湃擞忻凶?,名主要用來自稱,此外也供同輩或長輩稱呼用,。字有尊重的意味,,專供他人稱呼自己時用。
顧炎武認(rèn)為,,古人是“生不諱名”,,老聃輩分不低于孔子,他與孔子相見,,直呼孔子之名,,《禮記·曾子問》:“老聃曰:丘?!痹优c子夏是同輩,,直呼子夏之名(卜商),《禮記·檀弓篇》:“曾子曰:商,!”
不過到了后世,,直呼別人的名,顯得不尊重該人,,所以即使是長輩或者身處高位之人,,對于一個他認(rèn)可的人,都不稱其名,,而是稱其字,。《史記》:“高帝曰:運籌策帷帳中,,決勝千里外,,子房功也。”這里的子房,,就是張良的字,。
史文貴在實錄,是以行文都是直呼人名——對大德者例外,,如《孔子世家》及《仲尼弟子列傳》兩文中,,司馬遷只有一處稱孔子的名:“丘生而叔梁紇死?!卑础抖Y記·曲禮》:“男子二十冠而字,。”孔子剛出生,,只有名,,還沒有字,所以司馬遷此處逕稱孔子之名,,其他地方要么寫“孔子”,,要么寫“仲尼”,以表達(dá)他對孔子的敬重,。
由于字有尊重的意味,,是以一般來說,個人自稱時,,只能使用自己的名或號,,不能自稱字,否則就是妄自尊大了,。有人看見蔣介石的題字,,落款是“蔣中正”,驚呼蔣為何自稱字,,不知“中正”是蔣的名,,“介石”才是蔣的字,如果蔣以“介石”自稱,,那才真的是貽笑大方了,。
自稱字的現(xiàn)象,古代極少,,但也不是沒有,。白居易字樂天,他的《與元九書》落款是“樂天再拜”,,白居易面對元稹自稱字,,不知有何用意,惟一的解釋是白居易和元稹關(guān)系太好了,,即使白居易言辭失禮,,元稹也會不以為忤,。翻看白居易的集子可知,在面對關(guān)系并不親昵之人時,,他的行文是很謹(jǐn)嚴(yán)的,,《與楊虞卿書》:“居易頓首?!薄杜c濟(jì)法師書》:“居易稽首,。”都是以名自稱,,合禮得體,。
由于稱字已經(jīng)表達(dá)了尊重,因此可以不加“兄”,、“先生”之類的后綴。蘇轍是蘇軾的弟弟,,在他的集子里,,凡是涉及到哥哥蘇軾的詩,多是直書“子瞻”,,很少寫“子瞻兄”的,。同樣是在宋代,梅堯臣比王安石年長19歲,,他去世后,,王安石寫詩緬懷,題目就是《哭梅圣俞》,,直呼梅堯臣的字,。后人寫詩作文,動輒在別人的字后加“兄”,、“先生”等名堂,,以為這樣更能表達(dá)自己的尊重態(tài)度,不知其實是畫蛇添足,。
對于一個值得尊敬的人,,古人是諱稱其名的。這一點已經(jīng)廣受近世聰明人的批評了,。批評的理由之一是,,避諱妨礙了正常表達(dá)。不過,,正常表達(dá)也是古人的追求,。《禮記》:“詩書不諱,,臨文不諱,。”今人可見的古代官府文書、國史記載,,絕大部分都是直書人名,。司馬遷的父親名談,然而《史記》屢見“談”字,,如《孟荀列傳》:“齊人頌曰:談天衍,。”
在個人的學(xué)術(shù)著作里,,對賢者稱名與否,,完全由作者的習(xí)慣決定。例如清人趙翼的《甌北詩話》里,,大多是稱呼前賢的字或號,,如李青蓮、杜少陵,、蘇東坡云云,。同樣是清人,葉燮在《原詩》里則直呼前賢之名,,如杜甫,、李白、王昌齡云云,。這些都無可厚非,,至于在言語交流、書札來往中,,則必須諱稱尊者,、賢者之名,這是一種基本的禮儀,。
當(dāng)然,,凡事都是過猶不及。古人有時連他人的字也要避諱,。據(jù)《三國志》載,,常林七歲時,父親的一位朋友到訪,,問常林:“伯先在否,?汝何不拜?,!”伯先是常林父親的字,。常林不高興了,對這位客人說:“臨子字父,,何拜之有,?”當(dāng)時的人紛紛贊賞常林此舉,。《山陽公載記》稱,,劉備入蜀,,馬超歸附劉備,經(jīng)常當(dāng)面稱劉備為“玄德”,,關(guān)羽和張飛為此不高興,,認(rèn)為馬超太無禮,要把馬超殺了,,被劉備阻止,。此事裴松之認(rèn)為不實,因為關(guān)羽當(dāng)時在荊州,。但也可從這個記載窺出,,在漢末,稱呼他人的字是無禮的,。然而字本來就是尊稱,,連這個都要避諱,只會令人無所適從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