聶華苓（1925-2024）,，武漢,，作家

作家聶華苓的丈夫保羅·安格爾走得突然。當(dāng)時兩人正準(zhǔn)備去歐洲旅行,，在芝加哥轉(zhuǎn)機時，保羅突然倒下,。一切毫無征兆,。他沒有基礎(chǔ)病，說去買報紙,，可是等到所有人都登機了,，他還是沒有回來。聶華苓去找他,，看到有人正給他做人工呼吸,。送去急救中心五分鐘，醫(yī)生和神父一起走了出來,。

真正的晚年開始了,。那是1991年，聶華苓66歲,。她坐末班機回到了愛荷華,，那天下著雨,。出發(fā)時，保羅還在種蔦蘿,，看見地上攤著一堆土,，聶華苓還催他：“我們要走了，趕快種上去??！我們還得兩個月才回來?！笔\蘿長得茂密,，一直放在屋子最顯眼的角落。

聶華苓沒有搬家,，仍然住在愛荷華河畔,。那里生活環(huán)境很好，房屋倚著山,，背后是茂密的樹林,，天氣晴好時，有很多野鹿在附近穿梭,。她有時會與它們分享食物,，有時就坐在家里，聽蔡琴的老歌,，喝雪莉酒,。她已經(jīng)很少寫小說了，1985年出版《千山外,，水流長》之后,，她便離開了虛構(gòu)的世界。她想直面自己的人生,?！膀?qū)使我的不是成功，而是生命中的喪失感,，了解如何哀痛的人,，知道如何活下去?！?/p>

聶華苓一直在漂泊,，以她自己的話講，“根在大陸,，干在臺灣,，枝葉在愛荷華。”她1925年出生于湖北武漢,，父親早逝,，抗日戰(zhàn)爭爆發(fā)后，母親堅持讓她上學(xué)念書,。1949年,，她與國立中央大學(xué)的校友結(jié)婚，又隨家人到了臺灣,?！拔覐膩聿簧婕罢危墒钦魏孟褚恢崩p著我,?！痹谂_灣戒嚴(yán)時期寫作并不容易，1964年聶華苓遠(yuǎn)赴美國,，一直到1988年,，她才被允許回臺灣。那時她已與沒有共同語言的第一任丈夫分開,，遇到彼此欣賞的美國詩人保羅·安格爾,，也已經(jīng)在愛荷華大學(xué)主持“國際寫作計劃”，接觸了世界各地以各種形式“逃亡”的作家,，“逃亡”不再是一種事實,，而是一種困境。

在美國,，聶華苓仍以中文寫作,、翻譯。母語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東西,，只是語言流變,，她的母語既不屬于大陸，也不屬于臺灣,。她以“作家應(yīng)創(chuàng)造自己的語言”自我安慰,，逐漸成了港澳臺地區(qū)和旅居海外的華文作家群之間的紐帶。中國現(xiàn)當(dāng)代幾乎所有叫得出名字的作家都參與過她的“國際寫作計劃”,，去她家吃過飯。汪曾祺1987年去愛荷華時帶了一幅畫作見面禮,，一叢秋海棠,，一個草蟲，上寫朱自清的詩句“解得夕陽無限好,，不須惆悵近黃昏”,；2005年遲子建和劉恒去做客時，帶了面在她家里搟皮,，包了羊肉胡蘿卜洋蔥餃子,，聶華苓吃了很多,。在保羅的墓碑前，聶華苓對遲子建說,，這里很好,，將來把我再放進(jìn)去就好了，飯后喝酒聊天,，她又將遲子建帶去臥室,，拉開衣櫥，拎出一套銀粉色中式緞子衣裳,，說已經(jīng)囑咐女兒,，走的那天，就穿這身衣服,。

2024年10月21日,，聶華苓在家中去世，享年99歲,。二女兒發(fā)布了這個消息,，說母親走得安詳，沒有痛苦,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