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是在2月末來到Cascais旅行的,。和依然冰天雪地的北歐不一樣，這個位于葡萄牙中西部的海邊城鎮(zhèn),，午后陽光溫暖燦爛,，氣溫還在努力往20度夠，許多行人已經(jīng)穿上短袖拖鞋,。
葡萄牙不缺這樣的海邊城市,，整個國家大半邊都毗鄰大西洋。但Cascais比許多城市都來得出名,，也非常國際化,，不僅因為其靠近首都里斯本，還因為這里保留了許多19世紀的裝飾建筑,，當(dāng)時的國王將此小漁村選為皇家避暑之地,，貴族們紛紛前來興建別墅與花園。更引入注目的是,，007邦德小說系列的作者伊恩·弗萊明曾在這里工作并創(chuàng)作,，1969年上映的《007之女王密使》，取景地就在Cascais,。
對于剛從疫情中緩過神來的許多歐洲游客來說,，Cascais是逃離冬日的最佳目的地。市中心隨處可見操著法國,、西班牙口音的游客,，他們坐在戶外享用美酒和海鮮。這里的食肆常年提供新鮮魚類、螃蟹,、八爪魚……食材新鮮到幾乎想吃即有的程度,，畢竟?jié)O船離市中心餐館僅幾百米，半夜出海打撈,，早上就可送達城里以及周邊城市,。
Carlos正在系纜繩
我暫住的地方離海邊很近，晨跑時看到漁民在碼頭和餐館負責(zé)人交易,。漁民工作的地方堆積著許多綠色的捕魚工具和漁網(wǎng),，他們在藍白相間的小房子旁邊，來來回回,。
我從未接觸過漁夫,，第一次和他們距離那么近。好奇心讓我走到他們的藍白小房子處,。他們對我這么一個陌生亞洲女孩并沒有表現(xiàn)出太多熱情,，眼睛隨便瞄一瞄便低頭繼續(xù)干活。我和一位漁夫攀談起來,，說想了解一下他們的生活,。他不會說英語，把我介紹給旁邊一個戴著酷炫太陽鏡的中年男子,。
這就是Carlos,。
指南針圖案文身
或許因為英語說得不錯，身上穿著不適合干臟活的白色衣服,，他看上去更像一個老板,。聽到我說想出海體驗漁民生活，他馬上說可以,，但要看天氣和海面情況,。Cascais冬季經(jīng)常刮風(fēng)，要是海浪高就不能出去了,。他讓我周末后的星期一來,。要是條件允許，他帶我去警察局申請許可即可,。
“25歐,，包搞定?！?他說,。
周一早上8點半，我如約在碼頭找到Carlos,。他搖搖頭說：“今天浪很大呢,，出不了海,。”他指給我看遠方的浪,，果然一個接著一個，把已經(jīng)在練習(xí)的沖浪選手拋到半空,。
“可以參觀一下你的捕魚船嗎,？”我問。
Carlos笑了,，歪歪頭讓我上船,。坐好，開始搖櫓,，我們就這樣聊了起來,。
Carlos年輕時曾在稅局工作，朝九晚五,。但他喜歡捕魚和沖浪,，心一直是狂野的。后來他加入警隊,，成為一名緝毒與兇殺調(diào)查員,。Carlos不用追捕本地毒販，因為2001年起,，葡萄牙開始毒品非罪化,。我在市中心就看到起碼兩家商店，公開售賣醫(yī)用大麻,，更不用說街頭巷尾藏著的大麻使用者,。
“你捉什么毒販？”
“南美大毒梟,?！彼f，神色頗為自豪,。那些毒梟以葡萄牙作為跳板進入歐洲市場,。“我那時的生活,，就像《邁阿密風(fēng)云》里的刑警一樣,。”
偵查工作壓力太大,，Carlos更向往出海捕魚的自由,。他一頭在警局工作，另一頭花了5萬歐元入手了一艘漁船,，又添置了漁網(wǎng),、籠子之類的捕魚工具,。一下班，他就會坐上自己的船,，出海捕魚,。
Carlos的漁船上團著一堆漁網(wǎng)。他特意把漁網(wǎng)張開給我看,，網(wǎng)格很大,，留給漏網(wǎng)的小魚生長機會；他也捕蜘蛛蟹,，發(fā)現(xiàn)是母的就放生——他很在乎可持續(xù)發(fā)展,。
“中國某些海域?qū)嵭行轁O期，”我問,，“葡萄牙有嗎,？”
Carlos說葡萄牙沒有休漁期，但一些種類只能在固定月份才允許捕捉,，例如蜘蛛蟹是2月和3月,，7月和8月禁止捕捉八爪魚。至于普通魚類,，除了魔鬼魚都可以,。Carlos給我看他捕上來的蜘蛛蟹，一只能賣10歐元,。但蜘蛛蟹和龍蝦屬于奢侈品種,，還要上繳35%的稅。
海邊景色
看完船,，我們原路返回岸邊,。Carlos說，干捕魚這一行得聽天由命,，有時候連續(xù)幾天都撈不到魚,，又或者出不了海。有時候呢,，一天就能賺個上萬歐元,。他主要捕捉鱸魚和金鱸魚，顧客都是本地知名的米其林星級廚師,。他賣的魚,，一公斤至少20歐元。隨著捕魚事業(yè)蒸蒸日上,，他辭掉警局工作,，專心當(dāng)漁民。捕魚13年,，他已經(jīng)能在Cascais最黃金地段買房子,。但他明顯感覺到現(xiàn)在的魚變少了,，以前經(jīng)常天天接近兩萬歐元的收入，如今很少出現(xiàn)了,。
越來越少的還有這里的漁民,。Carlos說，本地登記在冊的漁民大約有一百名,，清一色的男性,，也清一色是和他年紀相仿的中年人。Carlos今年51歲,，大的兩個孩子二十出頭，上大學(xué),，最小的11歲,。他說自己的孩子都不愿意捕魚，更不用說其他年輕人了,。如果沒有人繼承,，本地捕魚業(yè)慢慢就要絕跡了。
現(xiàn)在葡萄牙賣給法國西班牙的許多魚,，都是“游泳池”飼養(yǎng)的,。我問他能吃出區(qū)別嗎？“當(dāng)然,！”他說,，那些肉就像松散了的尼龍繩，一點都沒有勁道,。
Carlos給我展示漁網(wǎng)網(wǎng)格
Carolos領(lǐng)著我到碼頭后面,，也就是我晨跑時看到的堆積如山的漁網(wǎng)處。他從箱子里翻出漁網(wǎng)和工具,，開始修補,。他說，只要不出去捕魚,，他都會花時間來整理自己的裝備,。做漁夫，首先要冷靜,，遇到大風(fēng)大浪也要冷靜,，就像他在警局里接受的訓(xùn)練一樣；其次,，不能捕魚時也要時刻準備好,。他說許多漁夫不能出海了就把錢花在煙酒毒上，“這可干不長,！”
陽光下,，我發(fā)現(xiàn)他身上好多文身,，問有沒有一個是關(guān)于捕魚的？他扯下領(lǐng)口,，露出類似指南針的圖案,，上方標著北，寓意：岸在北方,。
我又問他疫情期間生意有沒有受到影響,，他說當(dāng)?shù)仉娨暸_幫助漁民發(fā)起了送魚上門的活動。他的instagram賬號有一千多個關(guān)注者,，隨手一翻,，全部都是他出海時的視頻或者照片。
“是你選擇了捕魚還是捕魚選擇了你,？”我問,。
Carlos抬起頭很認真地回復(fù)：其他漁民捕魚是為了生計。我呢,？是真心喜歡,。別忘了寫在你的故事里！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