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天早上，張衛(wèi)健除了刷牙,、洗臉,、刮胡子外，還要將刮胡刀往上推,，刮一遍頭皮,，以保持維系了近25年的光頭造型,。盡管他已不再是青壯年，但發(fā)茬的生長速度沒隨體力的下降而減緩,。早上刮干凈,，晚上腦門就爬出一層細密的烏青。
在內(nèi)地觀眾認知中,，屬于張衛(wèi)健的經(jīng)典角色大多是光頭,。《小寶與康熙》里,，他飾演韋小寶,，光頭上戴著草帽，草帽的草齊刷刷指向同一個方向,，他目光順過去,，口里悠悠然念著：“涼風有信，秋月無邊,，虧我思嬌的情緒好比度日如年……”《機靈小不懂》中,，他是法規(guī)嚴謹?shù)乃略褐泻镁坪觅€的雜役小不懂，腦袋里裝著刁鉆古怪的思想,，破案,、教書、育人,。到了《少年張三豐》,，他成了能與鳥獸溝通、與好友行走江湖的張君寶,。而在使他在內(nèi)地首次大火的《少年英雄方世玉》中,，他頂著光禿禿的腦門，腦后吊著清朝的及腰假發(fā)辮,，俠肝義膽但整天闖禍,，常路見不平卻惹了不少仇家，最后過關(guān)斬將拯救武林,。
《少年張三豐》2001
這些角色機靈聰慧,、調(diào)皮刁鉆，又一腔熱血,，能打能跳,。在日常生活中玩世不恭，遇到大事卻總能一馬當先,。在感情上毫不含糊,，對朋友講義氣，對家人盡孝心，對愛侶表深情,。形象立體,，故事完整，是電視熒屏上“意氣風發(fā)”的代表,。
這些角色也或多或少帶著張衛(wèi)健的個人色彩：動作敏捷,，思維迅速，生命力頑強,。張衛(wèi)健回憶：“做每一件事情時,，我都有一種很強的渴望感,。（這些角色）我?guī)е軓姾軓姷目释パ?，我很愛這些角色，完全認為我就是他,?！?/p>
很難說這樣的渴望感形成于何時，畢竟到1999年的《少年英雄方世玉》走紅,，已經(jīng)是張衛(wèi)健第四次從人生谷底一躍而起,。那年，他34歲,。在此前的15年演藝生涯中,，他經(jīng)歷了三起三落。
19歲時,，他參加第三屆TVB新秀歌唱大賽獲得冠軍,。此后卻跑了八年龍?zhí)住?/p>
26歲時，他第一次擔綱男主角,，出演劇集《老友鬼鬼》,，在香港一炮而紅。卻在兩年之后無人問津,。
31歲時,，他錄制唱片再度走紅，出演《西游記》收視率高達40%,。卻與TVB頻生齟齬,，無戲可拍。
《西游記》1996
張衛(wèi)健人生中的前三次成功都來之不易卻極為短暫,，中間蟄伏的苦痛卻數(shù)倍于成功后的享受,。不算順暢的童年教會他“苦得挨得，日子過得”,。父母離異后,，他放棄學業(yè)出門打拼，早早擔負一家生計,。困難的日子里,，他很少絕望,，也不低落，而是在絕境中創(chuàng)造機會,。三次大起,，都由他想方設(shè)法拼搏而來。他用三次起落自證了樸素的人生觀：你不叫我停,，我有力跑,，就會一直跑。在一次訪談中,，他將自己比作德國小蠊——這個廣泛分布于全國,、俗稱蟑螂的昆蟲來自幾乎和恐龍同代的、2.35億年前的三疊紀,，擁有大部分物種難以企及的強大生命力,。
命運的錘煉在第四次大起后漸漸平息。出演《少年英雄方世玉》后,，張衛(wèi)健的演藝之路順暢不少,，成為了收視保障。他在劇組間奔波,，在1999年到2005年間留下諸多經(jīng)典角色,。往后，他減緩了步伐,，連續(xù)拍攝四部《隋唐英雄》后,，他花了更多時間陪伴家人，只偶爾在綜藝節(jié)目中露面,。近五年,，他只在2018年回老東家TVB拍攝過一部《大帥哥》。
11月20日,，在綜藝《追光吧》的舞臺上,，他演唱了代表作《身體健康》。唱完后,，他與觀眾互動,，一次次問觀眾“我是誰”，再自問自答說出自己飾演過的經(jīng)典角色,，每一個角色名都引發(fā)臺下陣陣歡呼,。他已經(jīng)遠離多年，但觀眾沒有忘記他,。
《隋唐英雄》201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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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親成了陌路人
2014年,，拍攝《隋唐英雄》第四部時，張衛(wèi)健的母親在游泳池暈倒，被送去醫(yī)院ICU急救,。他從片場飛奔回家,，做好一切心理準備。第二天,，看到母親在病床上喝粥,，心里一塊石頭落了地。在之后的檢查中,，母親身體沒有異樣,，她自己也記不得暈倒時的情況了。這次突發(fā)不了了之,，但給張衛(wèi)健一次警醒：是時候好好陪伴家人了,。
“從那時候開始覺得，我是不是一輩子都要這樣子（拍戲）,？我是不是已經(jīng)給想發(fā)展事業(yè)的張衛(wèi)健很多（時間和精力）了,？私底下的張衛(wèi)健我又給了多少？身邊的人我給了多少,？我是不是該多一點陪伴？我開始故意往后退,，少拍戲,，多陪家人?！睆埿l(wèi)健說,。家人曾是他努力的目的，也是他拼搏的理由,。他因賺錢養(yǎng)家而入行,，也因想陪伴家人而淡出。
張衛(wèi)健的父親是船長,，常與外國人打交道,。他非常注重對張衛(wèi)健的禮儀教育，教張衛(wèi)健西餐的就餐流程,，點菜方式,，食用禮儀。他著重培養(yǎng)張衛(wèi)健的英文能力,，將張衛(wèi)健送去香港教會幼兒園,，三歲開始學習英文算數(shù)、讀英文《圣經(jīng)》,。為了達到父親在成績上的要求,，張衛(wèi)健從那時起就熬夜學習，做夢都在背英文。
父親常?？妓⑽?。張衛(wèi)健讀小學時，一天早上上學前,，父親問他想不想不上學,，用英文說出“今天不上學，去海洋公園好不好呢爸爸”就可以去玩,。他說出來了,，父親帶他去海洋公園玩了一天。見到朋友時,，父親要求張衛(wèi)健用英文自我介紹：hello,，my name is Dicky，Nice to meet you……
父親有家暴傾向,，常將張衛(wèi)健和兩個弟弟踩在沙發(fā)上打,。張衛(wèi)健回憶：“根本不是父親在教育兒子，而像黑幫犯了錯被家法伺候,?！钡热齻€兒子大了，沒法踩了,，父親一言不合就舉起身邊的東西砸過來,。他家的沙發(fā)、落地扇都被扔過,。父親也打母親,，一個弟弟護住母親，一個弟弟抓住父親,，張衛(wèi)健打電話報警,，這是他家多次發(fā)生的場景。
所以,，父母親離婚時,，14歲的張衛(wèi)健第一反應是輕松。他記得那晚,，父親收拾好行李,，順著一條長長的走廊離開，身影越來越小,，直到消失,。母親抱著廁所的馬桶哭。過了一會兒叫來他和兩個弟弟,，對他們說：“你們必須面臨一個選擇,，是要爸爸還是要媽媽,。”三個兒子當場選擇了母親,。
母親一直是全職主婦,，家庭失去經(jīng)濟來源后，她出門幫傭賺取家用,。父親留下的一套還在還貸款的房子,，作為這個家庭唯一的資產(chǎn)被變賣。房款用于日常開銷,。他們租了另一套房,，日子陡然艱難。張衛(wèi)健17歲時,，母親告訴他,，不能讀書了，必須工作賺錢,。他承擔起養(yǎng)家的重任,。
“爸爸給我最大的影響就是讓我提早面對社會、提早賺錢,、提早去面對困難,。如果我沒有這些負擔，早就可以買房子,、可以開很好的車,。但我一直要養(yǎng)家，很多賺回來的錢都要花在弟弟的教育,、家庭的開銷上。整家人的衣食住行都落在我一個人身上,?！睆埿l(wèi)健說。
張衛(wèi)健兒時想當一名神父,，后來想成為足球運動員,，還進入南華足球隊訓練了兩年。他練守門員,，但因個子不高被教練勸回了家,。他轉(zhuǎn)而想修法律或哲學。他自認有口才,，也常思考問題,。但夢想被“養(yǎng)家”二字截在了半路。
張衛(wèi)健成名后,，和母親,、弟弟在美國旅行,，聽說爺爺病危。母親想帶著三個兒子去見他最后一面,。在醫(yī)院的長廊邊,，張衛(wèi)健遠遠望見一個人拿著報紙在看，他知道就是父親,。身影越來越近,、越來越清晰，直到張衛(wèi)健從旁邊經(jīng)過,，轉(zhuǎn)頭看看他,，他也沒有抬頭。等看完爺爺出來,，他還是沒抬頭,。多年后的相遇以沉默結(jié)束。
父親剛走的時候,，張衛(wèi)健幻想日后再見,，會一腳踢過去發(fā)泄心中的憤怒。長大一點再幻想,，他想應該會把對方當作陌路人,。多年之后真的再見到，他果然把父親當成陌路人,，父親也把他們當成陌路人,。“可是我起碼愿意把頭轉(zhuǎn)過去看看他,，他如果也轉(zhuǎn)頭看我,，我一定會跟他打招呼?！比绻F(xiàn)在再見到父親,，張衛(wèi)健有可能主動跟他說兩句話，會叫爸爸,?！拔乙灿邢脒^如果有一天收到一個電話是他跟我說現(xiàn)在不行了，已經(jīng)無家可歸,，我一定馬上答應照顧他的生活,。但他如果要回到家里和我們一起生活，那肯定不可能了,?！?/p>
《小魚兒與花無缺》200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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背水一戰(zhàn)后，給自己判死刑
張衛(wèi)健的第一份工作是在餐廳當服務(wù)生,，一天后辭職,?！拔矣X得自己應該可以更好一點?！彼矚g唱歌,，因為身高問題被足球隊勸退后，他發(fā)現(xiàn)當時當紅的歌手身高和他差不多,，萌生了成為歌手的想法,。“當不成球星就當歌星,，反正要當一顆星星,，讓全世界知道我張衛(wèi)健是誰?！?/p>
他有一個在酒吧彈鋼琴的朋友,，每天營業(yè)結(jié)束后就叫他上去練幾首歌?！耙惶?，酒吧駐唱歌手沒到，朋友叫他頂班,。他被老板看上,，正式成為駐唱歌手，唱凌晨1點的時間段,，一個月50港幣,。唱了一個月后升到150塊港幣，時間也調(diào)到晚上11點,。但他很快厭倦,，他喜歡譚詠麟的《幻影》，但當時流行《愛情陷阱》,，每天晚上要唱幾十遍,。除此之外，還要重復演唱生日歌,，祝點歌的人生日快樂?！拔也幌氤獎e人的歌了,，想成為一個發(fā)片歌手?！?/p>
當時香港成為歌手的捷徑是參加TVB新秀歌唱大賽,，他參加了第一屆，進入30強,。第二屆參加到一半,，被一家唱片公司看中邀約,。對方分配了一首電影主題曲給他，他唱了好幾個小時,，直到和聲來了也沒錄好,。監(jiān)制讓和聲先錄，很快結(jié)束,，之后把張衛(wèi)健叫到角落,，對他說：“這首歌你不要唱了，和聲那個唱得挺好的,，我決定給他唱,。你放心，我會給你200塊,?！闭f完讓他離開。張衛(wèi)健拿著200塊下樓,，在樓梯上流了一滴淚,。
“就一滴而已，也沒有抽泣,，反正眼淚就下來了,。我把責任放在自己身上，確實人家唱得比我好,，給人家無可厚非,，算了。明年再去參加比賽,?！睆埿l(wèi)健回憶。原本談好的簽約,、發(fā)片也不了了之,。
第三屆TVB新秀歌唱大賽，他終于獲得冠軍,。走上人生第一個巔峰,。但奪冠之夜過去，他未像前兩屆冠軍梅艷芳,、呂方一樣獲得出片機會,，甚至之后幾屆選手許志安、黎明等出片了也沒輪到他,。為了賺錢,，他轉(zhuǎn)去TVB，在小角色里摸爬滾打,。
“我一次都沒去找唱片公司,，也一次都沒有埋怨,。如果藝人是一個產(chǎn)品，這個產(chǎn)品無懈可擊,、很值錢,，銷量肯定好。為什么唱片公司不幫我出唱片,？我唱得不夠好,、跳得不夠好，我太瘦了,，要增肥……”
在沒法出頭的日子,，他除了演自己的戲，也在片場看別的演員怎么演戲,，以此為借鑒,，豐富自己的經(jīng)驗。感到難過的時候,，他用許冠杰一些勵志的歌,、名人傳記、身邊人的鼓勵和阿Q精神安慰自己,。TVB飯?zhí)玫睦习搴芴鬯?，知道他沒錢開飯，讓他賒賬,，一直賒下去也沒關(guān)系,。“他說我相信你總有一天一定可以的,，到時候你來還錢給我,。”張衛(wèi)健回憶,，“我也跟自己說,，在這個行業(yè)我已經(jīng)很幸運了。雖然我一點成績也沒有,，至少我每天上班都做喜歡的工作,，這個社會上很多人都做不到的?！?/p>
“在黑暗的時候,，我永遠能用阿Q精神去挖出一道光，就算挖不出來,，我也會幻想一道光，照亮我黑暗的心靈,?！睆埿l(wèi)健說,。
張衛(wèi)健偶然聽到同行說：“電視臺好現(xiàn)實,，不怎么樣的職員就讓B來談合約,，稍微好一點的就到B的領(lǐng)導A辦公室談，再紅一點或力捧的就約在五星級酒店的咖啡館或者餐廳邊吃邊談,?！钡搅怂m(xù)約的時候，B每天給他打電話他都說沒空,。一天在公司遇到A,，A問他：“你很忙嗎？B說一直約不到你談簽約的事,?！薄安幻Γ液苡锌?。你什么時候有空,，我們一起談啊?！盇被當面問到,，不好意思拒絕，只得說：“行,，明早9點你來我辦公室談,。”“明早我沒空啊,，這樣吧,，明天下午6點我們?nèi)惥Ь频昕Х瑞^談?！睂Ψ酱饝?。
在咖啡館，對方說了一個多小時,，看他興致寥寥,，問他：“你到底要什么？那些當紅的我們都簽5年,，我現(xiàn)在跟你簽3年而已,。”他說：“我想簽5年啊,，你都說當紅的力捧的簽5年了,，我想要5年。”“那你要多少錢,？”“錢可以不寫,，我不要錢都行。我只要一個出演男主角的機會,。我在這里已經(jīng)8年,，我覺得我夠出演男主角，為TVB賺更多錢,，我只差一個機會,。”對方一邊吃驚一邊答應了,。沒多久,，張衛(wèi)健獲得了出演《老友鬼鬼》男主角的機會。
他形容那次主演自己“背水一戰(zhàn)”,?！拔夷焓炅耍F(xiàn)在讓我上場,，如果還是沒起來,，那我認了?！彼矝Q定了,，這個戲還不紅，自己就轉(zhuǎn)行,?？紤]到?jīng)]有別的生存技能，大概會去開出租,。
他飾演一名好賭的交通輔警,，因得罪毒販橫死，靈魂后來回到陽間找尋未竟的姻緣,。在片場,，每一天拍完都有人問他后續(xù)劇情怎樣，和其他幾位主角發(fā)生了什么,。他感覺這個戲自己演得不錯,，劇情也吸引人，應該會火,。果然播出后,，全香港都知道了張衛(wèi)健。
他一下收到了很多電影,、電視劇邀約,，多的時候每天都有一兩份。他持續(xù)在不同的片場打轉(zhuǎn)，收工已經(jīng)凌晨4點,，還要被拉到錄音棚錄歌,。錄到早上6點不得不停，因為片場的車已經(jīng)在門口等著拉他走,。這樣錄出來的唱片依然賣了十幾萬張。之前想都不敢想的香港叱咤樂壇流行榜頒獎典禮“叱咤樂壇新力軍男歌手金獎”,、TVB十大勁歌金曲頒獎典禮“最受歡迎新人獎銀獎”,、香港電臺十大中文金曲頒獎禮“最有前途新人獎銀獎”都收入囊中。這段時間,，他拼了命榨干自己,，彌補八年閑散的人生。媽媽說他終于守得云開見月明,。他答：“還不夠,，我最高峰還沒來?！?/p>
這句話說完沒多久,，他的事業(yè)就一蹶不振。奔忙中拍攝出的劇集和電影角色類似,，劇情不算精美,，消耗了觀眾對他的好感。唱片制作遠達不到精良,，人氣下滑,。到1995年，他的電影和電視劇片約一紙不剩,，唱片也賣不動,，一整年賦閑在家。
他又有了大把空閑,，混沌度日,。以前沒時間睡覺，現(xiàn)在睜眼到天明,。最開始三四點睡,，后來六七點睡，再后來伴著電視臺午間新聞才能迷迷糊糊睡著,，又在晚間新聞的播報中醒來,。“這一次打擊很大,，以前沒有紅過,，以一個新人的姿態(tài)盼望機會來臨。現(xiàn)在看自己，色澤不再新鮮,，紅過了,，不紅了。誰會投資我,？新人還能搏一搏,。我給自己判了死刑，覺得自己就這樣了,?！睆埿l(wèi)健說。
1996年,，他收到臺灣一家唱片公司的邀約,，希望他前往臺灣發(fā)展。在去臺灣的飛機上,，他看著香港的高樓慢慢遠離,，心生感慨：“以往三年，這里的人都很喜歡我?，F(xiàn)在他們仿佛都不需要我了,，沒關(guān)系，我去需要我的地方吧,?！?/p>
《大帥哥》2018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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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臺北火到屏東
去臺灣前，張衛(wèi)健聽說一位前輩買了一輛名車,，對方告訴他：“我開這么貴的車去片場,，他們還好意思給我低片酬嗎？”他從中得到啟發(fā),，用所剩不多的存款訂下了臺北最貴的酒店,，打電話給酒店租一輛名車接機。入住后,，對方約他晚上8點半談合約,。他點了五杯咖啡，各喝了幾口,，開了兩包煙,，房間也弄亂。對方見到他,，問：“有客人來?。俊薄皠傋?，華納唱片找我談,?！敝笏麄兞牡煤茼樌斖砭桶押霞s談好了,。
唱片即將錄制,，他戴著耳機走在忠孝東路上，熟悉新歌的詞曲,。在一個很大的十字路口,，他看著洶涌的人潮，對自己說：“張衛(wèi)健,，你好好享受一下自由自在在忠孝東路逛街的日子,。三個月之后，這種日子就沒有了,。你會火的，大家都會認得你,?！?/p>
張衛(wèi)健回憶：“我也不知道這是真的直覺，還是我習慣性給自己點燃了一點光亮,?！?/p>
三個月后，他推出專輯《夢中情人》,，他在十字路口聽的主打歌《夜蝶》火到臺北街頭,。電視劇邀約又回來了。一個攝制組的攝影師記得,，當時張衛(wèi)健在臺灣出現(xiàn),，很多粉絲追著他跑，他把車窗搖下來讓粉絲小心再小心,?！拔乙呀?jīng)在香港發(fā)霉了，本來有很多歌迷影迷也這樣追我,，可是完全消失不見了,。等我又有機會，我就很珍惜,。以前我也跟歌迷保持距離,，他們追我就追唄。后來我不這么想了,，我試過失去的感覺,，我不想他們再離開?！?/p>
幾個月后,，他在弟弟的堅持下回TVB拍攝了《西游記》,，飾演孫悟空。這部劇集大火,，最高曾獲得44點收視率,，平均收視36點，是當年十大劇集之一,。播出期間,，張衛(wèi)健在臺灣拍戲，接到好友蘇永康的電話,，對方告訴他：“我現(xiàn)在在TVB化妝間,，所有的演職人員都守著電視機看你演的孫悟空，你真應該回來看看你現(xiàn)在在香港有多火,?！蹦遣繎蜃審埿l(wèi)健從香港火到臺灣。此前他的唱片只是年輕人知道,，孫悟空卻從臺北火到屏東,，臺南的阿公阿婆見到他都能叫一句“孫悟空”。
一年后,，《西游記》續(xù)集開拍,。TVB與他談片酬，他希望漲到和臺灣拍戲片酬一致,，對方希望維持原片酬（拍第一部《西游記》時,，張衛(wèi)健的片酬僅為3000元一集）。雙方?jīng)]談妥,，TVB宣布續(xù)集主演換人,。后張衛(wèi)健幾度溝通未果，甚至聲明零片酬也可以出演,，對方也不肯,。他因此得罪TVB，在香港幾乎沒有立足之地,。同時,，投資房地產(chǎn)遭遇金融危機，他瀕臨破產(chǎn),。
臺灣的片方遞來《少年英雄方世玉》的劇本,，他欣然接下。1999年,，該劇在兩岸三地播出——在香港,，由亞視購入，收視一度打敗TVB同期劇集,。這部電視劇也讓張衛(wèi)健走進了內(nèi)地觀眾的視線,。在播期間,，張衛(wèi)健經(jīng)導演王晶勸說，主動致電TVB高層希望和解,，參加TVB綜藝,。雙方冰釋前嫌。
《少年英雄方世玉》1999
“王晶覺得我憑方世玉再紅了,，很厲害,，也把張衛(wèi)健三個字徹底打入內(nèi)地市場。他覺得有好的氣勢,，需要強的機構(gòu),，大家合作才能更強。如果我可以不記仇,，應該踏出這一步,，先把手伸出來才有握手的機會?！睆埿l(wèi)健說,。
一年后，由王晶導演,、張衛(wèi)健主演的《小寶與康熙》在TVB播出，成為當時TVB收視率第二的劇集,。他也因此獲得當年TVB頒獎禮“我最喜愛的電視角色”獎,。
此后，張衛(wèi)健的演藝生涯走勢平穩(wěn),，他出演了《天下無雙》《聚寶盆》《少年張三豐》《方謬神探》《小魚兒與花無缺》等多部劇集,，在電視劇行業(yè)相對繁榮的時代，他頻頻出現(xiàn)在熒屏上,，成為一代人的集體回憶,。
淡出后，張衛(wèi)健的人生故事以另一種形式延續(xù),。他常駐香港以便陪伴家人,，妻子張茜定居北京。他常奔波于兩地,。因為疫情,，兩人一度515天沒有見面。
他很滿意現(xiàn)在的生活,，偶爾露面,，觀眾的反應讓他很窩心?！拔液退麄儯ㄖg）好像建立了一個橋梁,，我在橋的另一頭,，這些年他們看不到我，但當我走過這座橋,，他們依然歡迎我,，就像家人對我說‘回來吃頓飯’一樣?！?/p>
《小寶與康熙》20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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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有上進心,、有野心，我也安于現(xiàn)狀——對話張衛(wèi)健
人：南方人物周刊? 張：張衛(wèi)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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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在事業(yè)早期,，你蟄伏了很久,，你怎么自我開解？
張：我從初中開始,，就會想古人所講的一分耕耘一分收獲,。但我跟自己說，一分耕耘不一定有一分收獲的,，搞不好要三分耕耘才有一分收獲,。這樣我不會失望。別人用了三倍努力,，只有一分收獲,，就會問天為什么。但我本來就是這么想的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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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為什么初中就對人生有這樣的思考,？
張：不知道，可能我……不知道,，天生的吧,。就像剛才跟你講的，我有阿Q精神,。但我看到《阿Q正傳》已經(jīng)是結(jié)婚以后,。所以我覺得我阿Q精神也不是讀書讀來的，是老天爺給我的,。
遇到挫折我很難受,，怎么辦？一時之間我真的不能扭轉(zhuǎn)敗局,。要不退出娛樂圈,，但退出能干嘛？我沒有一技之長,。但是繼續(xù)留在這兒,，我很痛苦，想一下怎么能讓自己舒服一點,？慢慢就形成了阿Q精神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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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《少年英雄方世玉》之后,，你多在電視熒屏上出現(xiàn)，但你也收到過電影的邀約,。為什么一直選擇電視劇作為主要的工作方向,？是因為你在電視劇上已經(jīng)獲得了成就感，覺得這個可能更適合你嗎,？
張：我對自己很有要求,，希望自己不停進步，但我又是一個很安分守己的人,，很安于現(xiàn)狀,，會覺得好，我就專心在電視劇這一塊,。電影之前我嘗試過,，但是沒有大成功。我在電視劇很好,，為了電影而放棄或者是影響到電視劇,，我不太想。我有上進心,、有野心,，但同時我也安于現(xiàn)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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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你說自己要求很高,，你覺得你每個階段的角色的進步在哪里,？
張：我覺得很難（說出來）。如果今天梵高還在的話,，你問他畫畫這10年里面有進步嗎？他搞不好會說我在退步,。如果你問我表演的進步在哪里,？我只能用收視率（來回答）。我拍的98%都是喜劇片,，維持了十幾年,，這是一個挑戰(zhàn)。從收視率來看,，觀眾一直在買單,。我覺得我已經(jīng)太受寵若驚了。他們大可以看了我三年之后換一個人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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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你會在飾演每個角色的時候,，做出一些特別的設(shè)計用以作為同類型角色的區(qū)分嗎？
張：在我的喜劇里面,，不同的戲,、不同的場口,，有不同的玩法、不同的（方式）讓你笑,。還有一個大概念是“情”,。親情、愛情,、友情,，自己對自己的情，必須在我的作品里,。你很少看到我有一部電視劇不太講情感,，好笑就好了，我不會,?！段饔斡洝穾熗角椋缎毰c康熙》的愛情,、跟康熙之間的友情,，《方世玉》里跟苗翠花的母子情等等。情感是真的,，但是我也可以用開玩笑的形式來表達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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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讓人笑的部分來自你自己的設(shè)計，還是整個攝制團隊一起協(xié)商的結(jié)果,？
張：很多都是我自己的設(shè)計,。拍《小寶與康熙》的時候，王晶導演說,，希望我多給一點我的靈魂進去,，哪里覺得想如何表演就做。韋小寶念的“涼風有信,，秋月無邊”那段,，本來編劇想讓我用南音唱出來。我覺得唱不了,，但我又很喜歡這個詞,，我就念出來。但直白地念,，觀眾聽兩句就轉(zhuǎn)臺,。我開始設(shè)計了，哪里快哪里慢,，哪里高哪里低,，再篩選出兩個版本。拍完之后現(xiàn)場反應挺大的，道具老師,、場務(wù)老師問：能不能再念一次給我聽,？我就覺得好像可行，我再念一次,，他們還是有反應,。我就知道行了，然后把它貫徹到很多集里面,，觀眾聽到這個就會想到我,。
如果現(xiàn)場的人都笑的話，在網(wǎng)上或者是在電視機旁邊的觀眾幾乎肯定笑了,，因為在現(xiàn)場趕著收工的,、趕著想吃飯的、餓的,、冷的,、熱的、累的,，都能笑得出來,，你在家里上網(wǎng)看怎么能不笑呢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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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有沒有不好笑的時候,？
張：多著呢,。有一些我在現(xiàn)場走戲先演一遍出來，攝影師完全沒反應,。完蛋了,。他一邊打光，我就一邊想,，哪里可以再強一點,，本來想笑點在那兒的，但別人沒笑,，那個就不是笑點,。能不能在哪里拿一個新的笑點？攝影師說,，光快打好了趕緊了。我想不到,，行,，這場戲決定不搞笑。平著來演,。不刻意搞笑就不尷尬,，現(xiàn)場尷尬，到電視機里也會尷尬，只是你進不了人家的家,，看不到人家的反應而已,。
平平地過完這場戲，我得要找新的笑點了,，或者后面得加入密集的笑點來彌補這一集的不足,。在我每一部戲里面有很多這些計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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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有沒有想過不演喜??？
張：當然有。但問題是觀眾要看一個很酷的角色,，為什么看你張衛(wèi)健呢,？為什么不看本來就演得很酷的人？你拿著把槍可是我想笑怎么辦,？這方面我還是覺得ok,，在一個領(lǐng)域里做到有人認可，我已經(jīng)很開心,，那就安分守己去做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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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：留光頭也是安分守己的一部分嗎？
張：首先我自己回不去,。我不能接受自己再有頭發(fā)了,。為什么？（光頭）太爽了?，F(xiàn)在你要讓我吹頭發(fā),，做一個發(fā)型，每天弄好才出門,，我不想再搞了,。第二就是觀眾已經(jīng)習慣了，別說觀眾了,，連我老婆都說,，“你千萬別有一天突然有頭發(fā)，我可不習慣,?！蔽矣X得觀眾的感覺就是我老婆的感覺，突然有頭發(fā)反而不習慣,，反而會覺得不好看,，不如光頭咯。
（感謝盧琳綿提供幫助,。參考資料：《魯豫有約：張衛(wèi)健》《封面人物：張衛(wèi)健》《守下留情：張衛(wèi)健訪問》《超級訪問：張衛(wèi)健》《星級會客室：張衛(wèi)健》等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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