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刊記者 張明萌 實習記者 盧琳綿 發(fā)自廣州 編輯 雨僧 [email protected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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譚偉平最后一次見到黃小鵬是疫情前的10月,，在香港深水埗源記大排檔。在座的還有從北京移居香港的藝術(shù)家馬玉江,，在廣州,、香港兩地游走的黎子元，在港的澳門人阿高,，還有幾位內(nèi)地移居香港的詩人,、作家和文化人。譚偉平回憶，黃小鵬身邊的朋友都是從事文化的異鄉(xiāng)人,，離開了家園,，到異地追尋精神上的理想?！拔译m然不知道小朋將要到哪里,，但在他的旅途上，遇見相知相惜的結(jié)伴者眾,，他并不孤單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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剛認識時,，黃小鵬讓譚偉平叫自己“小朋”,，兩人同在倫敦大學讀研，是多年好友,。譚偉平現(xiàn)在是香港中文大學藝術(shù)系副教授,。每次黃小鵬到香港都會與他聯(lián)絡(luò)?！拔蚁胨种械摹i’兌現(xiàn)了他一生的漂泊,，四海為家，而‘小朋’顯現(xiàn)他天真的本性,，他不世俗,，還有他反叛的‘朋克’精神。他的反叛不是我不喜歡你這套東西,，就要反對,，要推翻你。他是英國70年代那種朋克,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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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生于山西，長在汕頭,，大學就讀于廣州美術(shù)學院（以下簡稱“廣美”）,，后赴英國讀研，2003年回國就職于廣美油畫系,，擔任“第五工作室”主任,。從廣美離職后受聘華南師范大學，同時與藝術(shù)家徐坦創(chuàng)辦“黃邊站”,。近年,，他計劃落戶柏林。10月6日,，黃小鵬在柏林因病離世,。多年好友,、策展人侯瀚如說：“小鵬一世人闖蕩世界，四海為家,，歷經(jīng)滄?！杉伊I(yè)后又從頭再來。無論生在何處,，他總會在某種過渡狀態(tài)中討生活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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談到黃小鵬,，“天真”與“反叛”是被用到最多的形容詞,。在好友們的回憶中，這兩個特點從讀書時代就根植于黃小鵬的血液,，是貫穿其一生的關(guān)鍵詞,。在周圍人眼中，他是一個純粹的藝術(shù)家,，受到大家的尊重與贊許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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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當“天真”和“反叛”與教師身份相遇，他在教育系統(tǒng)中或多或少看起來不合時宜,，他的教育理念亦難被所有人接受，于是近十年他四處輾轉(zhuǎn),。在2020年9月與大學同學,、藝術(shù)家徐坦的一次網(wǎng)絡(luò)對談中，他將自己離開廣美,、離開“黃邊站”形容為“人生的兩次失敗”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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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坦反駁他：你離開廣美、離開“黃邊站”,，是你的失敗嗎,？你做得很好，后來出了那么多好學生,，他們逐漸成長,，成為成熟的藝術(shù)家，你很成功,。黃小鵬接受了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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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“黃邊站”的教育實踐如今已開花結(jié)果：胡向前、宋拓,、劉茵等一批新一代青年藝術(shù)家都曾是他的學生,。他去世后，大學同學,、藝術(shù)家段正渠的紀念微博下出現(xiàn)了數(shù)十條留言,，皆感念黃小鵬對自己的藝術(shù)啟迪與人生指引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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獨立藝術(shù)媒體《打邊爐》創(chuàng)辦人鐘剛認為：按照世俗標準，黃小鵬到了這個年齡還居無定所,，很失敗,。但從另一個角度看，黃小鵬反而取得了重要的成功,，那是很多“聰明人”不可能獲得的成就和影響,。“黃小鵬培養(yǎng)的學生構(gòu)筑起了珠三角新一代的青年藝術(shù)家群體,，這批人有著一個非常相近的背景,，就是都出自黃小鵬主持‘五工’時期，都或多或少受到他的激發(fā)和鼓舞,。也正因為黃小鵬教書育人上的無法抹殺的成績,，他的去世引發(fā)了大范圍的共情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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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他的記憶中,，黃小鵬看起來非常年輕、精力充沛,，雖然是60后,，但精神狀態(tài)和80后沒什么差別。年輕人都叫他小鵬,，當他兄長而非老師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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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的學生鐘嘉玲第一次見到他，是高考剛結(jié)束,，在昌崗路美院的糖水店,。那天下著雨，她見到一個瘦高的男人,，身著紅黑相間的格子襯衫,，留大光頭，戴耳環(huán),，背一個很大的書包,，走路“像彈簧一樣彈啊彈”，彈到店里喝糖水,。后來她進入第五工作室,，與黃小鵬有了更多交集?！八岬?。”回國后,，光頭,、耳環(huán)和書包一直伴隨著黃小鵬,，那件格子衫多次出現(xiàn)在他的照片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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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去世后,，他的學生們和他兒子聚集在海珠區(qū)信裕路上,，這里正在舉辦“永遠的小鵬”告別周紀念展。展區(qū)里是黃小鵬的影像作品和生平簡介,。鐘嘉玲說,，黃小鵬最常問到的一個問題是：“你的問題是什么？”他曾送給學生一本書,，書名也是《你的問題是什么》,。“他希望我們有獨立思考,，當代藝術(shù)不是有一個漂亮的外表就夠了,，還需要提出一些批判性的思考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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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別展入口處掛著黃小鵬的肖像照,。他歪著頭，腦袋上是青色的發(fā)茬,。眼帶笑意,，右耳戴著耳釘。嘴上斜斜叼根煙,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從你手中拿過打火機將煙點燃,。鐘嘉玲說：“看到他變成了二維平面，一時接受不了,，因為他活得太生動了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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把鄧麗君帶進校園的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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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廣美畢業(yè)前的一個晚會上,，黃小鵬突然上臺，對嘴型表演了一首搖滾,。徐坦吃了一驚,，此前黃小鵬只是愛聽流行音樂，從未主動表演過,。那天他穿著自己創(chuàng)作的T恤,，前面寫著“劇毒”，后面寫著“勿近”,，抱著立麥在臺上又跳又唱,，全院轟動。第二天,，一位很多男生心儀的美女同學和他戀愛了,?！澳菚r候的女同學很有意思，她們會說像我這種人挺沒勁的,，一看就是模范丈夫的樣子,，所以我沒人愛。但黃小鵬這種,，‘劇毒’,、‘勿近’，女生就去了,?！毙焯拐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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此前,，黃小鵬的特立獨行多是“無聲的反抗”,。他是廣美第一個穿喇叭褲的人，被老師說了,，就換上瘦腿褲,。本來就瘦，褲子掛在身上箍成一體,。他也是同學中最早留長發(fā)的,。上課時老師問：你覺得留長發(fā)合適嗎？好看,？他當晚就把頭發(fā)剃光了,，成了廣美第一個剃光頭的學生，走在校園里很扎眼,。有些老師喜歡給學生改畫,，一邊講一邊改。到了黃小鵬這兒,，拿著筆要改,，扭頭準備講，他已經(jīng)走了,?！拔姨貏e服這一點，他有自己的主張,?！倍握f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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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廣美,，黃小鵬的才華與他的特立獨行一樣聞名,。他畫畫不多，但一出手就與眾不同,。段正渠形容他的畫“洋氣又有才情”,，“他根據(jù)自己的想法,、依據(jù)畫冊中見到的樣式處理畫面，顯得很另類,?！倍昙壢リ柦瓕懮S小鵬畫的漁民讓徐坦至今念念不忘,，“有一種夢幻感,，不是模仿，而是有自己的感覺,。我覺得他是我們班上畫得最好的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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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的畫完全不同于當時學院的傳統(tǒng)面貌,，從未受到老師的青睞,。有的老師還會暗示他要“尊重對象”?！按蠹抑浪嫵赡菢?，只有很有才氣、很敏感的人才做得到,。但越有才氣,，可能老師越不喜歡。因為越有才氣,，就可能越激進,。老師就希望你平平安安的、按照保守的那種畫法,，但是越有才氣的人越不愿意在這里面,，越才氣、越敏感,、越突破,，所以他的分數(shù)經(jīng)常不高?！毙焯拐f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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段正渠去汕頭玩,，黃小鵬帶他去賣走私貨的地方,，滿街堆著大麻袋，里面是最新的電子手表,、折疊雨傘和卡帶,。段大開眼界，也意識到黃小鵬眼界的來處,。黃小鵬認為,，段正渠說他“洋氣”,，可能是因為他從“僑鄉(xiāng)”出來，看香港的東西比較多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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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一次采訪中,，黃小鵬談到：“我們這一代人都認為油畫是最高級的，一定要上油畫系,?！碑敃r盛行“蘇派”，他在汕頭就跟著蘇派老師學習,。找老師教不用錢,，通過別人介紹，畫了畫就去老師家敲門,，老師覺得有才能就會花時間輔導,。除了接觸蘇聯(lián)藝術(shù)之外，他還在華僑家里看過畢加索,、馬蒂斯等藝術(shù)家的畫冊,，以及一些印象派的作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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報考廣美時,，需要先寄作品到學校,，老師看了作品覺得符合條件才發(fā)“準考證”。他考試的那年,，汕頭只有二十多人獲得準考證,，考取的不到五個?！拔覀冞@些能夠考進去的,，在入學之前都畫了好多年的畫，都是從小喜歡畫畫,，不是因為分數(shù)不行才選擇學習藝術(shù),，都是非要學藝術(shù)不可?！睆V美77-79三屆學生加起來不到300人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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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宿舍對面住著77級油畫班的學生，是恢復高考后第一批學生,。老師們對這個班的同學十分欣賞,，張口閉口都是77級如何用功、如何有才華,、如何有深度,。段正渠回憶，對面宿舍一天到晚討論藝術(shù)問題，夜半三更為了一些問題爭得面紅耳赤,。有一次黃小鵬他們已經(jīng)睡下了,，對面?zhèn)鞒鐾谱雷永宓实穆曇簦麄兤鹕砣タ礋狒[,，原來是在爭論到底“列賓畫得好”還是“畢加索畫得好”,。“因為老師常?？渌麄?，弄得我們級和77級對立起來，走路都不搭腔的,。但后來高年級的同學都服黃小鵬,，覺得他有才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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晚上,，黃小鵬、徐坦和段正渠常躲在教室畫畫,，把教學大綱之外看過的,、喜歡的畫家挨個模仿一遍。當時條件差,，畫不起畫布,，都是畫在硬卡紙上。三個人一邊畫一邊閑聊,，談文學和美術(shù),，狂熱地思考藝術(shù)問題。薩特的書人手一本,，“存在主義”“超現(xiàn)實”“達達”是日常話題,。段正渠喜歡西方現(xiàn)代主義文學，常拉著黃小鵬到北京路去買《外國文學》,，黃小鵬因此閱讀了大量荒誕派戲劇和意識流小說,，與段正渠討論現(xiàn)代主義。到了晚上11點,，畫室里嗡嗡作響的燈管會突然熄滅,，第二天又是如此，三人就這么一直堅持到畢業(yè),?！霸诋敃r還比較保守的學院內(nèi)，我們有空間信馬由韁地做自己的事,，確實是很幸運的,，也是之前的環(huán)境所不可想象的,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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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幫助很多同學完成了流行音樂的啟蒙,。他第一個聽鄧麗君，后來聽西方流行音樂和搖滾樂,，披頭士,、邁克爾·杰克遜……一到黃昏，他就赤腳往宿舍地上一坐,，抽著煙瞇著眼聽歌,。在校園散步時，他提著一個錄音機,，放的是鄧麗君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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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時徐坦喜歡貝多芬，有幾次故意跟黃小鵬對著干,，黃小鵬放鄧麗君,，他就放貝多芬?！暗野l(fā)現(xiàn)我特別孤獨,，周圍的男男女女都被鄧麗君化了。2005年的紀錄片《從薩特到鄧麗君：1980年代的廣東當代藝術(shù)》記錄了鄧麗君對那個時代的重要性,，恰好我那個時候錯過了鄧麗君,，黃小鵬就是把鄧麗君帶進來的人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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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我們對學生要求更高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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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畢業(yè)后分到珠江電影制片廠工作,，五六年后去英國倫敦大學斯萊迪藝術(shù)學院留學，在英國定居,。同學們都說：“黃小鵬就應(yīng)該生活在國外,。”段正渠常收到黃小鵬的信,，字寫得笨且硬實,，一次五六頁，談上課的見聞,、對藝術(shù)的見解,、倫敦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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譚偉平比黃小鵬低一級,，第一次見面時,，黃小鵬一頭長發(fā)，剛?cè)畾q,，說粵語帶有一些潮汕詞匯,。在譚的印象中，黃小鵬熱衷于西方文化，喜歡西方流行音樂,，會自嘲,，深諳英式幽默，同學們都很喜歡他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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研究生畢業(yè)后,，黃小鵬在英國組建了新的家庭，與妻子生了三個混血兒子,。為了討生活,，他在倫敦街頭畫肖像，周六周日通常在萊斯特廣場擺攤,，晚上或下雨天轉(zhuǎn)到皮卡迪利廣場的銀行門口,，身旁有中國、俄羅斯,、黑人畫家,，也有流浪漢和醉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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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曾與友人談到留學英國對他的影響：做藝術(shù)的態(tài)度,、對語言訓練重要性的認識,、問題意識、理解世界的哲學途徑,。他將這幾點貫徹到日后的藝術(shù)教育中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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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03年，他從英國回到廣美任教,，在廣美開創(chuàng)了當代藝術(shù)實驗課程,，2005年至2012年擔任“第五工作室”主任、研究生導師,、副教授,。“第五工作室”以“當代藝術(shù)”作為教學核心,，在國內(nèi)非常領(lǐng)先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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鐘嘉玲進入第五工作室時并不情愿，“大家對工作室的概念不太了解,，不知道第五工作室是干嘛的,，只知道不用畫畫。我非常想畫畫,，對我來說是很大的打擊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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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第五工作室”招生一直不順利,，在2011年的一次訪談中,，黃小鵬說,，2010年只有兩個學生主動報名。有的可能報了別的工作室,，但寫實能力太差,，老師不要就被趕到第五工作室來了。一些學生覺得第五工作室沒規(guī)定每天必須去教室畫模特,，他們有更多時間去外面兼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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鐘嘉玲進入“第五工作室”后,，發(fā)現(xiàn)上課像開講座一樣,，講藝術(shù)史現(xiàn)在發(fā)展到哪里了，現(xiàn)在國外的藝術(shù)家都在干什么,?！奥X得挺有意思的，也發(fā)現(xiàn)了各種可能性,?！秉S小鵬鼓勵學生多閱讀，多思考,。有時,，同學們會在學而優(yōu)等他一起找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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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發(fā)表于2007年2月的論文《當代藝術(shù)教育的基本要求：敬業(yè)與專業(yè)》中,，黃小鵬抨擊了他眼中當時教育的弊端：學院體制內(nèi),，畢業(yè)論文答辯和畢業(yè)展仍在沿襲匯報“教育成果”的傳統(tǒng)思維模式。我們經(jīng)常會聽到一種似是而非的勸告：“畢業(yè)以后你想怎么搞我們不管,，但這是畢業(yè)創(chuàng)作匯報展,，必須體現(xiàn)我們的教學成果！”……我認同藝術(shù)家只對自己心里負責,，對藝術(shù)本身負責……我希望我的學生一如既往,，畢業(yè)以后的生活應(yīng)是大學期間的延伸而非終止。大學只是藝術(shù)漫漫長路的一程……藝術(shù)的生命力來自于對世俗規(guī)范的突破,。大學作為“思想”的發(fā)源地,，對藝術(shù)作品預(yù)先設(shè)立規(guī)范或?qū)⑵涔菍?yīng)該把創(chuàng)造力和想象力放在首位的學術(shù)機構(gòu)本身的摧毀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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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記錄第五工作室學生成果的冊子《郁,！郁,！》（《youth！youth,！》）中,，黃小鵬重申了自己的教育觀：如果一種教育體制只是教會年輕人怎樣謀生，而不教他們怎樣生活,，那它就是毫無意義的,?！安磺袑嶋H”往往成了對年輕人的告誡，事實上,，生活是非?！皩嶋H”的，而這正是它的可怕之處,。理想主義的消失,，是社會、成年人,、家庭和學校共同造成的,。年輕人具有與生俱來的好奇心和自發(fā)性，真正的教育應(yīng)該是打開,、保障這種潛能,，而不是毀滅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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盡管培養(yǎng)了一批青年藝術(shù)家,，但“第五工作室”并沒有受到青睞,。黃小鵬說：“應(yīng)該說我們對學生的要求更高，我們并不是制定什么標準來讓學生達到,，而是讓他們自己來尋找,，我們幫你一起達到，這個對我來說才是藝術(shù)最本質(zhì)的標準,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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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2年，黃小鵬離開廣美,，與徐坦一起在時代美術(shù)館成立了“黃邊站”,，在體制外做藝術(shù)教育。段正渠,、徐坦,、譚偉平都說，已經(jīng)頗有聲譽的“黃邊站”漸漸遭遇一些人事糾紛,，黃小鵬的性格黑白分明,，無法妥協(xié)，最終選擇離開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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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2003年到2012年,，黃小鵬在廣美的月薪一直是5000元。由于他的移民身份,，除去專家樓公寓外,，學校并未為他提供其他福利與社會保障。徐坦覺得不公平,，他自己卻不在意：“只要學校給我這個教學平臺,，有個地方住就行,。”黃小鵬離開廣美后,，藝術(shù)家陳侗資助他在獵德村住了五年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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徐坦讓黃小鵬買社保，他說：“我不需要社保,。生病了,、退休了，那到時候再說,。做個藝術(shù)家想那么遠干嘛,？”“我心里一直很難過，為什么很多人都有的基本保障,，一個藝術(shù)家卻沒有,？你在一個地方工作了那么多年,，沒有社保,、沒有醫(yī)保，到了六十歲,，你還能怎樣,？一位對于藝術(shù)和教育這么誠懇、這么忠誠的人,，工作了這么多年,，一點社會保障都沒有。假設(shè)有,，是不是可以公費體檢,？如果體檢了，檢查出問題是不是就可以注意了,？我非常難過,，這么好的人，竟然沒有醫(yī)保,、社保,，身體有沒有問題都不知道，就這么突然地走了……”徐坦說到黃小鵬無社保這件事,，非常痛心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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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親友的印象中，黃小鵬脾氣很好,，心地善良,，話不多，很少與人爭執(zhí),。藝術(shù)家翁子健說他有個經(jīng)典的形象：遇到不開心的事情時,，聳聳肩,，用粵語說“無所謂”，“他一半是無奈,，一半是安慰我們,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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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小鵬很少為物質(zhì)生活擔憂,，他認為基本生存不難,，但如果藝術(shù)家要買車買房，為那些而生活,，就不可能把精力放在藝術(shù)上,。徐坦的家人曾支持他在珠海買了一套房，黃小鵬批評他,，說：“藝術(shù)家就應(yīng)該像梵高那樣,，漂泊四海?！?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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