特約撰稿 易愷?? 編輯 黃劍 [email protected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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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路上的解放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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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些日子,，母親發(fā)微信給我，說老家的表公公去世了,。得知這個消息之后,，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了過去，想起表公公和山里的老家,，記憶中的每個人腳下都穿著一雙解放鞋,，這些鞋走過一條條山路，串起了每個山里人的日子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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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老家湖南永州寧遠縣,，小時候和家人住在大山里，只有一戶鄰居,。鄰居是一對夫妻,，比我爺爺奶奶小十來歲，他們叫我爺爺“表哥”,，我叫他們“表公公”和“表奶奶”,。表公公有些禿頂,，到了冬天,，會戴頂針織帽，耳朵上常常夾著一根煙,，三餐離不開酒,，因此總被表奶奶嘮叨。表奶奶皮膚黝黑,，臉上皺紋深邃,、密集，頭發(fā)灰白,、凌亂,，只有在重要的日子才會梳理整齊。表奶奶閑時愛來我家聊天,，我們一家人都喜歡跟她說話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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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，鄰居每次從地里干活回來,，都要經(jīng)過我家門口,。我和弟弟坐在凳子上，看見他們挑著重擔過來，會大聲地喊：“表公公,！表奶奶,！”他倆上氣不接下氣地答應著，腳下已經(jīng)脫膠的解放鞋重重地拍打著地面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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住在山里,，每個人都有幾雙解放鞋，我也穿過很多雙,。它的款式豐富,，有綠色和迷彩兩種配色、低幫和高幫兩個版本,。其中,，高幫版又分夏季款和冬季款，冬季款內(nèi)里有絨毛,，穿上去暖和舒適,。解放鞋便宜，耐穿,，適合干活,、走山路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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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時候,，我經(jīng)常跟著表公公在山里玩,。我想穿新買的運動鞋去玩，但山路崎嶇,，穿這鞋步行常常打滑,，也容易被弄臟、劃破,。大人們不許我穿運動鞋,，讓我穿解放鞋。解放鞋防滑,，適合在山路上行走,。但它鞋底是橡膠，走起路來感覺不舒服,，時間長了,，腳底板也會酸痛。鞋子的包裹性和支撐性也不好,，走路不跟腳,。最重要的是，解放鞋穿久了會垮向兩邊,，顯得腳掌大,，沒運動鞋好看,。我小時候不愛穿，但生活在山里,，慢慢地不得不接受并習慣它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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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來我家搬出大山，我只在大學軍訓時才重新穿過解放鞋,，現(xiàn)在倒有些懷念穿這鞋的感覺了,。不過，離開大山之后,，我還是喜歡穿更舒適的運動鞋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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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里人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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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鎮(zhèn)上往山里走一段路，會有一個岔路口,，沿著岔路往里走,，隔幾里就會遇著幾戶人家。一條主路有很多岔路,，像是一棵大樹不斷分杈,，樹越往上分杈越小，路越往里走人煙越稀少,，走到我家的房子,，就到了樹的頂端，路的盡頭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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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山里山多人少,。我們那片只有九戶人家，沿著一條小溪零星分布,，從第一家到最后一家,，要走兩里路，每戶獨自住在一片山上,，像我家和表公公家這樣相鄰而居的極少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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據(jù)家里長輩說,，我家與表公公家成為鄰居已有三十多年,。兩家原本分別住在兩座山上，隔溪對望,。后來,，表公公在我家旁邊建了新房，開辟了菜地,，成了我們的鄰居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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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里人家住的房子主要有兩種，一種是木板房,，還有一種則是泥坯房,。我家所在的那一片山上，各家的房子大多是泥坯房：用木頭搭好框架，再用泥巴一層一層壘起來,。這些房子都是就地取材,，造價便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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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家老房子就是這種黃泥屋,，已經(jīng)有四十多年歷史,。上世紀70年代的時候，家里發(fā)生了一場大火,，燒毀了以前的房子,，爺爺自己用泥巴重新壘了新房。房子中間一個客廳,，左右兩邊是并排相通的臥室,，上面還用木板隔出了一層，用來存放雜物或者其他東西,。自己壘的房子會比外面的商品房寬敞很多,，全家十幾口人住在一起，比較熱鬧,。后來搬來的表公公家,，在我家隔壁也壘了一樣的黃泥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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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兩家只隔了一道籬笆,，用來分開各自家的雞鴨,。籬笆隔開了小動物,，卻隔不開大動物,。鄰居家的貓便常常躍過籬笆，睡在我家,，冬天尤愛靠著灶睡,。小時候，我親眼看著它,，從一只擅長抓老鼠的貓變成了慵懶肥貓,，任家里老鼠猖獗，它自巋然不動,，就愛盯著奶奶做的飯菜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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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兩家房子周圍都是菜地，后山則是大片竹林,。雞散養(yǎng)在山上,，到了夜晚會自己回到雞棚里。鴨子整天在溪里玩水,，餓了就成群結隊回家,，嘎嘎叫著要吃食,。如今每次看李子柒的視頻，我都會想,，如果以后住回山里,，也要像她一樣，拍一些視頻給人們看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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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里人家的生活都差不多,。我家與鄰居家只是房子外觀略有不同，屋里吃的,、用的幾乎全都一樣,，從電視到電話，從跌打藥到菜刀,，甚至連購買燈泡的店鋪也是同一家,。我家人去到鄰居家，一切都能應用自如,，不會有陌生感,。兩家坐在一起聊家常，購物分享占了話題很大一部分,，“種草”（注：網(wǎng)絡用語,，指根據(jù)外界信息，對某件商品產(chǎn)生獲取欲望的過程）成活率極高,，誰家買了一件新器物,，甚至會在整個山里流行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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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公公家是我們那片山里第一家使用無線電話的,。他們買來電話,，在門口豎一根天線，找到信號,，從此解決了在山里通信難的問題,。爺爺?shù)谝淮斡绵従蛹译娫捄驮谕馄偶业奈彝ㄔ挄r，我感到不可思議,。過去,，他每次都要走三個小時路，到集市去打電話,。我第一次感覺到科技給生活帶來如此大的幫助,。沒過幾天,，爺爺也買了無線電話,。我放假回到山里時，大部分人家里也都裝了無線電話,，大家電話號碼數(shù)字接近,，容易記住,。山里人通信，再也不用靠吼,，或者一家家奔走相告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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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父母很早就在廣東打工，每次帶回家的物品,，有好使的,，第二年通常會給鄰居家再買一遍，從顯示器,、氣墊床,，到去香港代購的活絡油、菜刀等?，F(xiàn)在,，我家已有多年不住在山里，鄰居依然會托父親給他買菜刀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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通路,，通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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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里的交通太不方便，從鎮(zhèn)上到我們家,，要走二十多里山路,。在過去，人們只能用雙腳連接外面的世界,。讀小學的時候,，每次去外婆家，我都要先走一段山路,，再搭一段路的車,，之后，下車還要走很長一段路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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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2003年左右,，當?shù)卣_始在這片山里修建水泥路。那年暑假,，我放假回家到時候,，路已經(jīng)修了一半。一年后,，這條路修到了我家附近,。慢慢有汽車進了山里，收農(nóng)產(chǎn)品和運山貨的車常常行駛在這條路上,，我們出門開始漸漸方便起來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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修了路，山里人種的東西,，也因此可以更容易賣出去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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因為山里地勢險要,，鮮有平地，人們很難種植水稻,，只能在少數(shù)坡度較緩的地方種些經(jīng)濟作物,，比如生姜、紅薯等等,。收獲之后,，大家把這些作物賣給外面的人。山里人賴以生存的,，還有一些長得比較快,、經(jīng)濟效益高的樹，如松樹,、杉樹等,，都能賣錢。每家都有屬于自己的一片山林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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表叔公一家在山上養(yǎng)了雞鴨,，開墾了很多塊地，輪流種生姜,、紅薯和玉米,。他們還買了一匹馬，用來運這些農(nóng)作物,。生姜有人上門收購,，紅薯可以釀酒、做紅薯粉,，玉米則用來做雞鴨飼料,，山里養(yǎng)的雞鴨很好賣。他們一家收入尚可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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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的山里,，直到很晚才有穩(wěn)定的電力。我小時候,，家里沒通電,，后來，買了臺微型水力發(fā)電機,，安裝在山澗中,，電力勉強能自給自足。但是,，電壓很低,，用電比較緊張，如果用一些比較大功率的電器，就會斷電,?？措娨暤臅r候,，如果有人用下電吹風,，屏幕里的圖像就會定在那里不動。所以,，電力主要滿足照明的需要,，我們不奢望用更多的電器。有的時候,，發(fā)電機壞了,，只能點蠟燭照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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后來,，政府開始在我們所在的山區(qū)修建高壓電設備,。山里很多人家通了高壓電，生活質(zhì)量有了明顯改善,。不過,，山里最偏僻的幾家，由于距離高壓線路遠,，修建成本高,，一直沒有高壓電，我們家便是其中之一,。從最后一個通高壓電的村子到我家,，大概要走一個半小時。2018年,，我再次進山的時候,，發(fā)現(xiàn)那些少數(shù)沒通電的人家，已經(jīng)用上太陽能光伏,，滿足了照明和用電器需求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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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，當?shù)卣X得,，大家住在山里,，進出不方便，生活難改善,，也在努力說服大家,，盡量搬出深山，到山下便捷的地方生活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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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出大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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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家山里的生活雖然美好,，但也艱苦。道路不夠暢通,，不通網(wǎng),，少數(shù)區(qū)域甚至不通高壓電,。很多人正在離開大山，搬到山外生活,，或者去更遠的城市,。有幾戶搬出來后，甚至再也沒回過山里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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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0年,，我們?nèi)乙舶嶙吡恕Ｎ壹覒艨谠谕饷娴囊粋€村里面,，爺爺和叔叔搬到那個村里定居,，我父母則把家遷到了縣城。他們在那里買了一套二手房,，四室兩廳,，房子加裝修總共花了不到20萬。我們老家周圍比較熟悉的9戶人家中,，有7戶和我家一樣,，用自己努力攢的錢，后來都在外面買了房,，搬了出來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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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兩家，因為疾病等原因,，條件比較苦,，沒有錢，自己在外面買不了房,，也蓋不了,。不過，政府調(diào)查過后,，把他們定為貧困家庭,，精準扶貧，給予補助,，在鎮(zhèn)上提供了安置房,。其中一戶人家，情況比較特殊,，夫妻都是殘障人士,，還有三個孩子。他們原本生活就很困難,，住的條件不好,，領了鎮(zhèn)里的補貼，后來住進了政府建的安置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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前幾年,，表公公家在山外的鎮(zhèn)上買了塊地皮,，建了新房。但是,，兩位老人仍然常年住在老家,，因為早已習慣了山里的生活，在那里養(yǎng)些雞鴨,，種點作物,，也能賺到錢,。如果住在鎮(zhèn)上,，兩位老人能干的活并不多。像表公公夫婦一樣,，現(xiàn)在仍有部分人住在山里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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留在山里的人大都已經(jīng)五六十歲。他們在山里住了一輩子,，靠山吃山,，如果遷到?jīng)]山的地方，吃飯的手藝怕沒了施展之地,，也就不愿意住到山外面,。后來我看到新聞，大涼山有的人拿到扶貧款卻不愿搬出來住,，受到爭議,。我挺理解他們的，那里更貧窮,，他們搬出來后,，如果不能解決收入問題，還是會回到老家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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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,，我們那里的年輕人則更愿意改變，去更遠的城市謀生,、讀書,，正如我自己。我出生于1994年,。山里沒有學校,，到了讀書的年紀，我被送去外婆家上學,，寒暑假才能回到山里,。那里離鎮(zhèn)子和學校近，便于出入。后來,，我考上大學,，畢業(yè)后留在了廣州，做機械自動化相關的工作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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很多跟我一樣的年輕人,、中年人也陸續(xù)離開了山里。表奶奶的兒子去了城里工作,，許多鄰居的孩子都在外面打工,。在城市生活這么多年，我已不大可能住回山里了,。山里面網(wǎng)絡不好,，快遞缺乏，高壓電也不全有,，這完全不是我現(xiàn)在的生活方式,。我那些已經(jīng)在外面的同鄉(xiāng)，生活變好了,，大多也很難再回去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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只有一位年輕人，依然像大多數(shù)父輩一樣,，留守在山中,。我叫他山哥，現(xiàn)在三十多歲,。他跟父母依舊住在大山里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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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哥在山里放牛、養(yǎng)雞,，制作各種土特產(chǎn),，因為如今山貨頗受外面人喜愛，這些東西價格雖高一些,，但也不愁賣,。他還買了一輛皮卡車和一輛挖掘機，沒事的時候,，在山里接活兒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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山里的生活會比較單調(diào)、寂寞,，不過,，一年下來，山哥的收入并不比在外打工低,。十年前,，他已在縣城郊區(qū)買了一套房子,，妻子住在那邊照顧三個孩子上學。聽鄉(xiāng)人說,，他們準備買第二套房子了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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告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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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山里搬出來后，我與表公公,、表奶奶便難得見著一面,。兩家雖然已不再相鄰而居，但關系依然要好,。父母和爺爺,、奶奶常回到山里,，在鄰居家吃午餐,，帶回不少鄰居家的山貨，表奶奶有生活煩惱,，會給母親打電話訴說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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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在外工作,，見到鄰居的機會很少,，差不多兩年見一次，只有在每年大年初四表奶奶生日時,，主動給他們打個電話,，或者平日母親跟她電話聊天時插科打諢說上幾句。表奶奶是個愛開玩笑的人,，跟她聊天總是很開心,。我常跟她說我要回山里玩，讓她把雞鴨養(yǎng)肥些,，去她家吃大餐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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上次見到他們一家，已是2018年年前我回山里買山哥的牛肉時,。當時表公公身體還很好,，我和弟弟讓他帶我們?nèi)ブ窳滞诙S。他是找冬筍的能手,，過去常帶我們?nèi)?。他到了竹林，先用鋤頭掃開地上的樹枝和竹葉,，看到地面有凸起的包,，由中心向四周裂開，一鋤頭下去,，便露出半顆金黃的冬筍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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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一次,，他依舊穿著冬季高幫迷彩加絨解放鞋，兩耳各夾著一根煙,，拿著鋤頭進了竹林,。可惜那年雨水不好,，土地干旱,，竹葉泛黃。他在竹林中找尋很久,，只挖到幾顆小冬筍,。最后，他嘆著氣,，讓我們來年再進山挖冬筍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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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們在鄰居家吃了午飯。表公公只喝了酒,，沒吃米飯,，被表奶奶說了一頓。他樂呵呵地笑著,。沒成想,，那是我最后一次見著表公公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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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兩年,，他身體越來越不好,，去年被檢查出食道癌，做手術切了一段食道,，之后是定期化療,，整個人不斷消瘦，肌肉也癟了下去,。前段時間,，他再次住進縣城醫(yī)院，沒過幾天,，又轉(zhuǎn)到了市里的醫(yī)院,，住進了重癥病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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得知表公公去世的消息后,，我打開手機,，在網(wǎng)上買了一雙11元的解放鞋。這雙鞋跟我小時候在山里穿的一樣,，又有些不同,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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