本刊記者 孫凌宇
?
當(dāng)你想方設(shè)法去了解一個人之后,很難再忘記他,。
?
你去看他的書,,搜尋他在社交平臺留下的痕跡,,向他身邊的好友打聽,熟悉他過去的種種,,他的想法,,哪怕最后,你們真正聊天的時間不過一個小時,,你也感覺仿佛與他認(rèn)識良久,。
?
而在闊別之后,你會不自覺地被他感染,,不時在人潮里,、路燈下、大街邊,,冒出和他一樣的內(nèi)心活動,,效仿他的習(xí)慣,甚至下意識地去揣測,,如果是他,,面對這種情況又會怎么做。
?
這,,也許是我轉(zhuǎn)型做人物記者的后遺癥。
?
采訪完作家陸源以及同樣敢言的曹禺之女萬方(其名言是“走自己的路,,讓別人吃大糞去吧,!”),有一段時間,,我活得莫名振奮,,深感人生一世、要隱忍迂回到什么時候呢,?還不趕緊去吃想吃的,,見想見的,做想做的,,別管那么多,。
?
之后采訪了《早餐中國》和《文學(xué)的日常》的導(dǎo)演王圣志,,導(dǎo)演年過四十,,近半輩子都在電視臺工作,滿中國地拍各式人生,,沉淀了許多經(jīng)驗(yàn)與感悟,。他說的兩點(diǎn)讓我印象尤為深刻,,一個是不要采訪,要“拜訪”,,把采訪對象當(dāng)成自己的老朋友,,就不會一上來便生硬地問“為什么堅持傳承父親的店”、“堅持這么多年你想過退卻嗎”,,而是去真正關(guān)心他的生活,,他的孩子正在讀小學(xué)還是初中,他們最近遇到什么煩惱,。
?
第二點(diǎn)是要去培養(yǎng)“看得見”的眼光,。同樣是拍一群每天在早餐店喝酒、唱歌的老年人,,團(tuán)隊(duì)里的年輕成員看見的是好玩,,而王導(dǎo)說,老頑童的背后是寂寞啊,。于是,,我在之后操作別的選題時,也常常提醒自己,,不要止步于表象,,要去想,去認(rèn)真觀察,,背后最深層次的情感到底是什么,。
?
再之后是采訪我喜愛多年的以色列作家埃特加·凱雷特,他太能說了,,到現(xiàn)在我都能清晰想起FaceTime時屏幕另一端他的神情,,他的兔牙,還有他卡通般的聲音,。他說,,我不重要,我的新書也不重要,,如果我要看你的報道,,我希望看到的是你對我的作品以及這次采訪的感受。你大可以說我的小說很無聊,,只要忠于你自己就好,。
?
他擅于表達(dá),高產(chǎn),,寫短篇小說的同時,,還拍電影、寫專欄,。他一些開放的政治思想不時遭到以色列人的抨擊與威脅,。我問他是否會記恨這些給他生活帶來困擾的人,,他仍然帶著微笑說,他并沒有把他們當(dāng)成敵人,。當(dāng)他們政見不一時,,他很容易想到,這些人在面對自己的妻子,、孩子時也會流露溫柔的一面,,因此本質(zhì)上大家都是一樣的人,像水果一樣都有很甜的部分,,只是有的多有的少罷了,。
?
當(dāng)我再對旁人感到不滿時,腦海里很容易就會彈出凱雷特的這番理論,,我開始試著冷靜下來,,“逼自己”去想想對方的良善;當(dāng)我看諾蘭的處女作《追隨》時,,我又想起凱雷特(簡直揮之不去),,和片中喜歡尾隨陌生人、編些小故事的作家一樣,,凱雷特也常常在陌生城市簽售的空當(dāng)這么做,。
?
我不難想象,某個天氣晴朗的下午,,如果我無事可干,,我也會漫無目的地走到?jīng)]有陽光的那一側(cè),或是有更多樹的方向,,鎖定一個有趣的路人,,跟著他直到他見到他的孩子、妻子或者母親,。我可以試著了解他與遇到的人之間的關(guān)系,,或猜測他的職業(yè)——凱雷特的愛好變成了我的愛好,。
?
這些采訪者以不同的方式在我的生活中繼續(xù)存在,,我時而善良、時而深沉,、時而灑脫,,不斷體驗(yàn)著不同的人格。這,,也許也是我的收獲,。
?
?